看见了在那片虚无与现实的交界处,白七以天地为纸,以自身存在为墨,写下的那份“不立之约”。
那份契约的核心,不是建立,而是破除。
不是继承,而是终结。
原来如此……
缝名匠缝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林”字,他缝的是三百七十二个名字背后的因果,缝的是“代阎者”这个身份的枷锁,缝的是一份早已注定要被终结的命运!
林阎猛然睁开双眼,眸中血光一闪而逝。
他没有丝毫犹豫,并指如刀,在自己手掌上狠狠一划!
鲜血涌出,他俯下身,以掌为笔,以血为墨,在那片被铜铃碎片震裂的沙土上,写下了一行狂放霸道的血字:
“我不姓林,不承名,不断约——我只见你缝。”
血字入地,如烙铁入水,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
沙层之下,那只半透明的手骤然停住,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它指尖缠绕的那些由残魂怨念汇聚而成的灰丝,在血字渗入的瞬间,寸寸崩断,化为乌有!
一声无声的嘶嚎在每个人的精神层面炸响。
沙地之上,一道虚影被强行从记忆的夹缝中拽了出来。
那虚影没有五官,没有面目,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唯独清晰的,是它那仿佛不存在的唇间,死死含着的一口锈迹斑斑的长针。
缝名匠。
林阎站直身体,目光如刀,直刺那道虚影,声音低沉而决绝,如同审判:“命不该缝,名不该续——这一针,我替天拆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一掌悍然拍在地面!
“轰!”
强大的力量顺着地面传导,精准地轰击在第二十六根信芽的根部。
那根被缝上残名的信芽,连带着它扎根的那一小片沙土,被连根拔起,冲向半空。
在空中,它便承受不住那股霸道的力量,寸寸碎裂。
那个残缺的“林”字,连同缝在上面的残魂丝,彻底化为了飞灰。
沙风骤起,卷起漫天灰烬,一时间,这片死寂的沙地上空,竟如下了一场灰白色的雪。
缝名匠的虚影在狂风中剧烈地扭曲、闪烁,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截锈迹斑驳的针,从空中坠落,“叮”的一声,插在林阎脚边的沙地上。
风停,灰烬落定。
苏半语走上前,看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土地,轻轻一叹:“名字烧了,线断了,可缝补的念头还在。他们还会再来的。”
墨三姑收起了油镜,神情依旧冰冷:“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想逆天改命,想当那个独一无二的‘命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缝名匠,为他们缝补希望。”
驼爷默默地走到自己的骆驼身边,牵起缰绳,他没有捡拾地上的铜铃碎片,只是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众人,沙哑地说道:“我走了,不送了。”苍老的身影,牵着孤独的骆驼,一步步没入远方的沙丘,再也没有回头。
林阎弯腰,将那截锈针从沙中拔出,握在掌心。
针上的锈迹带着忘川的冰冷,刺得他手心发麻。
他立于风中,低声自语,像是在对众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不是来当命主的……”
他顿了顿,抬起头,望向那片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苍茫天际。
“我是来,让‘命主’这个词,变成一句废话。”
他的话音在空旷的沙地上回荡,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脚下的沙土,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却又截然不同的震动。
这震动不再是充满怨念的躁动,也不是死气沉沉的沉寂,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固执的意志,仿佛被他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语彻底激怒,又或者……是被唤醒了。
这片被无数契约浸染过的沙土,在拒绝了一个被缝补的名字之后,似乎正准备用它自己的方式,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