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商议(1 / 2)

秦父点点头:“去吧,慢着点,天热。”

后生应了一声,又好奇地瞟了贾张氏一眼,才挑着空桶走了。

贾张氏看着后生结实的背影,忍不住又问:“大兄弟,您这腿脚......是咋回事?看着不利索,家里地里的活计,忙得过来吗?”她试图寻找这家的“弱点”。

秦父的神色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他轻轻拍了拍那条残腿,语气里带着追忆,却没有太多怨恨:“这条腿啊,是早年头,京城还被小鬼子占着的时候,我在城里一家绸缎庄做二掌柜,因为点小事没顺了某个日本浪人的意,就被他们......打断了。当时以为这辈子就瘫在床上了,多亏了......多亏了后来有人帮忙,四处求医问药,解放后又有政府的医疗队下来,这才慢慢好了些,能拄着拐下地走动了,简单家务也能搭把手。地里的重活,主要还是靠她娘和两个小子,村里乡亲们也时常帮衬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贾张氏听得心里直冒凉气。不仅曾是城里的二掌柜,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还是被日本人打伤的,这经历带着一种悲壮色彩,让她不敢轻易造次。而且,对方提到“有人帮忙”时那含糊却感激的语气,让她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出钱盖房的能干的闺女。

她识相的不敢再深问腿伤和过往,生怕触及什么不该碰的。又勉强坐了一会儿,东拉西扯地问了些今年的收成、猪长得怎么样之类的闲话。秦父都回答得朴实、简短,既不炫耀,也不哭穷,分寸感拿捏得极好,透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沉稳。

期间,有个邻居老太太挎着篮子路过院门口,探头看见贾张氏,笑着跟秦父打招呼:“木根兄弟,家里来客了?这大姐面生得很啊。”

秦父笑着回应:“是啊,六婶儿,京城来的老嫂子,路过讨口水喝。”

那六婶儿打量了贾张氏几眼,热情地说:“京城来的啊?那可是贵客,木根兄弟,可得好好招待,你们家淮如丫头不就是在京城上大学,可有出息了!”她又转向贾张氏,“这位大姐,您是从京城来,见过淮如那丫头没?那可是我们村飞出的金凤凰,又俊又懂事,还孝顺!隔三差五就往家捎东西,木根兄弟这身新衣裳,就是丫头捎回来的布做的!”

贾张氏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含糊应着:“啊......是,是,听说过,是好孩子......”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这秦淮如在村里的口碑竟然这么好?

六婶儿又闲聊了两句,便挎着篮子走了。

贾张氏如坐针毡,感觉再待下去自己那点心思都快被看穿了。她赶紧起身告辞:“哎呀,瞧我这,光顾着歇脚闲扯了,还得赶路呢。多谢大兄弟的水,真是打扰了。”

秦父也拄着拐站起来,客气地说:“老嫂子太客气了,一碗水的事。路上太阳大,慢点走。”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贾张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和未尽之言,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礼貌地送客。

贾张氏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秦家院子。走出老远,直到看不见那青砖瓦房了,她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挫败感、困惑和强烈的不安。

这秦家,哪里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乡下穷亲戚?分明是底蕴深厚、有靠山、有算计的殷实之家。那三间砖瓦房,旁边的新房,秦父曾经的经历和谈吐,邻居的夸赞......一切都表明,她想凭着城里身份和一点小恩小惠就拿捏秦淮如、进而侵占其财产的计划,简直是异想天开,愚蠢透顶。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在院子里的表现,觉得漏洞百出,秦父那双清亮的眼睛,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虚。他没点破,只是出于涵养而已。

“怎么办?这下怎么办?”贾张氏心乱如麻。来时的那股子趾高气扬和志在必得,早已被这意外的发现击得粉碎。她得赶紧回去,跟儿子贾东旭好好商量对策。这个“媳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手了。

她挎着那篮如今显得格外寒酸的“礼物”,拖着沉重的步伐,灰头土脸地朝着来路走去,来时幻想的锦绣前程,此刻已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而院中的秦父,望着贾张氏消失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随即便被日常的琐事冲淡,并未将此事过分放在心上。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暑热并未随着日头西沉而消散,反而蒸腾起地面积蓄的热气,闷得人透不过气。贾张氏拖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带着满身的尘土、汗渍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踉踉跄跄地挪回了南锣鼓巷95号院。

这一路,她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反复回放着秦家村那与她预想截然不同的景象,那齐整的青砖瓦房、肥壮的猪鸡、沉稳精明的秦父,尤其是秦父话语里透露出的、她那个“孝顺能干”的女儿秦淮如的身影。这画面与她来时的轻蔑想象激烈碰撞,让她心绪不宁,既有一种发现“肥羊”更肥的贪婪窃喜,又有一种面对未知底蕴的不安和心虚。

她刚踏进弥漫着晚饭烟火气的中院,差点跟兴冲冲从屋里出来的贾东旭撞个满怀。贾东旭显然刚下班回来,连那身油污的工装都没换,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亢奋的期待,眼睛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妈,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快说说,那秦家村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她爹娘是不是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三句好话就能哄晕头的土老帽?”贾东旭搓着手,迫不及待地追问,仿佛已经听到了让他心花怒放的答案。

贾张氏看着儿子那副信心爆棚、毫无危机感的样子,张了张嘴,一股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口。她没急着回答,先闪身进了自家那间低矮阴暗的东厢房,一股闷热混杂着隔夜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