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破搪瓷缸,也顾不上是谁喝剩的凉白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才让她因为长途跋涉和心绪不宁而燥热的身体稍微舒缓了一些。她长长地吁出一口带着土腥味的浊气,瘫坐在炕沿上,这才觉得两条腿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咋了妈,累成这样?事儿......不顺?”贾东旭跟进来,关上门,这才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母亲脸上并非喜悦,而是疲惫中夹杂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凝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贾张氏又喘了几口气,才抬起眼皮,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不确定:“东旭啊......这事儿......恐怕跟咱娘俩原先想的,不太一样。”
“啥不一样?”贾东旭的心提了起来,凑到母亲身边坐下。
贾张氏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这一天的经历。她没有隐瞒,从如何一路看到京郊农村的普遍贫困,到如何意外地发现秦家那“鹤立鸡群”的砖瓦房院落,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但她很聪明地,或者说很本能地,在转述秦父的话时,刻意模糊和强化了某些部分。
“......那秦木根,是个瘸子不假,可那眼神,透亮得很,根本不像个只会土里刨食的。说话做事,有板有眼,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贾张氏回忆着秦父的神态,“我旁敲侧击地问起他家那砖瓦房,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贾东旭紧张地问。
“他说......”贾张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那房子,是六年前,全靠他家闺女淮如有本事,孝顺,说是闺女在京城里能干,挣了钱,硬是寄回来给家里盖的。还说旁边那给他大儿子盖的新房,也是闺女惦记着兄弟,出的钱!”
“都是......都是秦淮如出的钱?”贾东旭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一个学生,哪来那么多钱?
“可不是嘛!”贾张氏肯定地点点头,继续加工着她的见闻,“我还问起他那条腿,说是早年头在京城惹了祸被打断的,当时以为完了,多亏了......多亏了后来他闺女争气,有本事,想办法给他找大夫治,解放后又有政策,这才慢慢能拄拐走路。话里话外,全是夸他闺女能干、孝顺!”
贾东旭听着母亲的描述,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慢慢转变为一种更加炽热的贪婪和兴奋。如果之前他只是垂涎秦淮如未来的干部身份和传说中的房产,那么现在,一个活生生的、已经展现出巨大“赚钱能力”和“家庭责任感”的秦淮如,更像是一座触手可及的金矿!
“我的娘哎!”贾东旭猛地一拍大腿,眼睛放光,“这秦淮如......这么能挣?那......那要是娶了她,以后......”他已经开始幻想源源不断的钱财流入自己口袋的情景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贾张氏适时地泼了点冷水,但也带着诱导,“他家这情况,跟咱想的不一样。不是穷得叮当响,反而是有点家底的。那秦木根看着也不是善茬,精明着呢。我怕......没那么容易得手。”
贾东旭此刻已经被贪婪冲昏了头脑,母亲的担忧在他听来完全是多余的。他梗着脖子,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令人厌恶的盲目自信:“妈,您就是太多虑了,她家再有钱,那也是乡下的底子,她秦淮如再能干,不也是个女人?女人嘛,最终不都得嫁人、靠男人?关键是得让她死心塌地跟我!”
他越说越激动,又把昨天“偶遇”的情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极力渲染秦淮如如何对他“另眼相看”、“含羞带怯”、“默许”他的亲近。“您想啊,妈,她要是看不上我,能让我靠那么近说话?能不在她同学面前给我没脸?她没反对,那就是心里乐意。这文化高的姑娘,脸皮更薄,不好意思明说罢了,您儿子我这魅力,拿捏她,绰绰有余!”
贾张氏看着儿子那副笃定无疑、洋洋自得的表情,再结合自己亲眼所见的秦家殷实景象,心里那点不安竟然奇异地被压了下去。是啊,儿子说得对,女人终究是女人,再能干也得找依靠。
自家儿子是正经的首都城里的工人,模样不差,又会哄人,拿下秦淮如这样一个虽然能干但可能涉世未深的姑娘,说不定真不是难事?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贪婪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彻底吞噬了那点残存的理智和疑虑。
“要真是这样......”贾张氏浑浊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精明而狠毒的光芒,“那这媳妇,咱就更得抓紧了,绝不能让她飞了,这可是棵真正的摇钱树!”
“那必须的,”贾东旭兴奋地摩拳擦掌,“等我再多去找她几次,把关系坐实了,就找媒人提亲!”
贾张氏却缓缓摇头,老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露出一种更加阴险的算计:“等?夜长梦多,她现在就这么能挣,身边能没别人惦记?等她毕业成了干部,眼光更高了,还能看得上你?得趁热打铁,生米煮成熟饭!”
“生米煮成熟饭?”贾东旭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猥琐和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对自己的“魅力”自信到了极点,觉得母亲这个主意虽然大胆,但简直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妙计!
“对!”贾张氏凑近儿子,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你得想办法,多创造机会单独跟她在一起。学校不行,就打听她常去哪儿,或者......等她从学校回住处的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事儿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