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和秦淮如几乎同时停下脚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肩上半个多月的千斤重担。旅途的疲惫、转车的惊险、车厢的拥挤,在看到这熟悉的景象时,都变得微不足道。秦淮如轻轻摸了摸怀里孩子的脸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终于……到京城了。”
虽然两人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觉得酸痛难忍,可当他们朝着记忆中那条胡同的方向走去时,脚步却不自觉地越来越轻快。
沿途的街景渐渐变得熟悉:街角那家熟悉的杂货店还开着,老板正站在门口卸货;路边的老槐树抽出了新枝,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甚至连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豆汁儿焦圈味儿,都让他们觉得无比亲切。
“前面就是南门大街的岔口了,过了那道牌楼,再走两条胡同就到家了。”李天佑指着前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眼神里满是激动。他想起离开家时的场景,徐慧真站在院门口挥手,二丫和小丫蹦蹦跳跳地喊着“天佑哥早点回来”,如今,终于要回到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了。
秦淮如的眼圈早已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跟着李天佑的步伐,低头看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儿子,小声说:“勇子,咱们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慧真阿姨和姐姐们了。”话音刚落,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孩子的小棉袄上。
这半个多月的颠簸,穿越了大半个中国,经历了寒风刺骨的边境、拥挤不堪的车厢、时刻警惕的小偷,所有的艰辛与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
当那座熟悉的南门大街牌楼出现在眼前时,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牌楼是青灰色的,上面刻着“南门大街”四个大字,虽然有些斑驳,却依旧庄重。
他们抱着孩子站在胡同口,目光越过牌楼,望向里面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树枝粗壮,枝繁叶茂,树下还能看到几个孩子在玩耍;老槐树后面,就是他们日夜思念的四合院院门,隐约能看到院墙上爬着的牵牛花。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近乡情怯与巨大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几乎迈不动步子。李天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家的味道,他握紧秦淮如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与颤抖,轻声说:“走!咱们回家!”
他挺直了脊梁,尽管身体依旧疲惫,眼神却无比坚定。抱着熟睡的儿子,牵着秦淮如的手,两人一步一步朝着那个飘着饭菜香、充满烟火气的家走去。胡同里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他们身上,也照亮了回家的路。那里有等待他们的亲人,有温暖的饭菜,有安稳的生活,还有属于他们的、崭新的开始。
晨光熹微时,南锣鼓巷还浸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胡同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透着几分宁静。可四季鲜饭馆门口早已热闹起来,蒸笼“呼呼”地冒着滚滚白气,那雾气裹着白面馒头的麦香、猪肉包子的油香,还有刚蒸好的海蛎子的鲜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引得早起的街坊忍不住驻足张望。
后厨里,何雨柱正光着膀子,抡着一把大菜刀“哐哐”地剁骨头,骨头渣子溅在案板上,他却毫不在意,嘴里还哼着小曲。再过会儿午市就要开始,这骨头是准备炖午市的汤底的,得提前处理好。
前院的金宝和老刘则围着一辆三轮车,忙着卸下对门供销社刚送来的新鲜蔬菜:绿油油的菠菜还带着露水,红彤彤的西红柿透着鲜亮,金黄的南瓜沉甸甸的,两人一边搬一边念叨“今天的菜真新鲜,中午准能卖得好”。
不大的店面里,几张桌子旁早已坐满了客人:早起遛弯的老街坊端着一碗热粥,就着一碟咸菜,慢悠悠地喝着;赶着上班的工人则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时不时端起碗灌一口豆浆,嘴里还催促着“伙计,再给我来两个肉包,打包带走”。整个饭馆里,吆喝声、吃饭声、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满是烟火气。
徐慧真系着一条浆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站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清脆悦耳。
“张大爷,您这碗粥、两个菜包,一共八分钱”“王师傅,您昨天欠的饭钱,今天一起结了吧,总共三毛二”,她清亮的嗓音准确地报着菜名和价钱,眼睛却时不时扫向前院,看到有客人招手,立刻喊“金宝,快给那边客人添碗茶水”,看到厨房的伙计们忙不过来,又叮嘱“老刘,把刚卸的菠菜洗了,等会儿炒个菠菜鸡蛋”。
忙了好一会儿,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刚想喝口水歇会儿,门口的光线突然一暗。三个人影出现在逆光里,挡住了清晨的阳光。徐慧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裹得严实的襁褓,身形她再熟悉不过;男人身旁跟着一个身形纤细、脸色略显苍白的女人,脚下还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蓝布旅行袋,袋口露出几缕晒干的蘑菇。
饭馆里的喧嚣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正在剁骨头的何雨柱停了手,金宝和老刘也忘了搬菜,连吃饭的客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口。徐慧真拨算盘的手指猛地停住,算珠还悬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愣在了原地。是李天佑,是他回来了,自己的男人回来了!
李天佑也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后的徐慧真。半年多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明显了些,眉眼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可那股子爽利干练的劲头却更胜以往,依旧是那个能把四季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徐慧真。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想跟她说路上的艰辛,想跟她说对她和孩子的思念,想跟她说新生的孩子有多可爱,可最后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沙哑和无限思念的呼唤:“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