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31分,天幕依旧被浓墨般的黑暗死死笼罩,不见一丝天光。四象石门之外,国安搜索队与黑甲蜈蚣那场殊死搏斗,刚刚以蛊兽授首、蛊师被擒的惨烈结局收尾,浓重的血腥与硝烟味尚未散去。而就在这一门之隔的祭坛空间内部,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无声却又惊心动魄的较量——罗欣与“毁灭之蝶”之间意志与灵魂的殊死搏斗,早已攀升到了白热化的境地,进入了决定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冰冷、空旷、弥漫着古老气息的祭坛石台之上,此刻的景象堪称诡异。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粘稠的暗红色毁灭气息,如同无数条拥有生命的毒蛇,正在空气中疯狂地扭曲、翻腾、蔓延!它们从祭坛中心那枚正在剧烈变化的巨茧中不断逸散出来,带着一种冰冷、暴戾、想要将一切都归于虚无的可怕意志,向着四周的每一寸空间侵蚀、渗透。祭坛地面上那些原本流淌着淡金色微光的古老符文,在这暗红气息的冲击下,光芒都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罗欣盘膝坐在祭坛中心区域,距离那枚巨茧仅有数米之遥。她瘦小单薄的身躯,在这磅礴的毁灭气息冲击下,如同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扁舟,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她的背脊因为承受巨大的精神与能量压迫而微微佝偻着,可她的脖颈却死死地挺直,头颅高昂,不肯低下半分。
仔细看去,她的状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原本白皙清秀的小脸,此刻苍白得如同最上等的宣纸,没有一丝血色,唯有紧抿的嘴唇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紫。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早已不是渗出,而是如同溪流般不断滚落,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又顺着脸颊的弧线滑下。更触目惊心的是,她那对小巧的耳廓边缘,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那血珠汇聚成线,顺着下颌线悄然滑落,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她身上那件素色、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刺目而又凄艳的“红梅”。就连她的嘴角,也挂着一缕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丝,显然内脏已经受到了不轻的震荡和损伤。
可她却仿佛对这一切身体上的痛苦与创伤浑然不觉。所有的意识,全部的心神,都如同被投入滚烫铁水中的铁块,死死地、毫无保留地沉浸在与茧内那股狂暴毁灭意志的对抗与拉锯之中!她的眉头紧锁,睫毛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可那双清澈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名为“坚持”的火焰。
她不是没有预料过收服这所谓的“圣蛊”——如今已知是“毁灭之蝶”——会艰难到何种地步。从记事起,她就在石毒牙、墨长老那帮蛊师们充满狂热与敬畏的讲述、以及那些古老残缺的典籍记载中长大。她比谁都清楚,被九黎族奉为至宝、由兵主蚩尤倾尽心血留下的传承之物,岂会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轻易驾驭的存在?那是凝聚了先祖无上伟力、族群最后希望、以及……对抗域外威胁决心的特殊造物,是极致的“守护”执念与恐怖的“毁灭”力量诡异共生的矛盾体。
所以,从她毅然踏入这四象石门、接受血脉验证、顶着重力领域一步步走到茧前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将自己体内经过残酷改造后获得的每一分特殊灵力、被蛊虫强化过的每一缕坚韧神经、以及灵魂深处那份不愿屈服于命运的意志,都狠狠地拧成了一股坚不可摧的“绳”!她拼尽了全力,用这凝聚了所有的心神与力量,去构筑防线,去发起冲击,试图压制、引导、最终……收服那从圣蛊茧中如同火山爆发般不断逸散出来的、充满了混乱与暴戾的毁灭气息。
“嗡——!!!”
又是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霸道的毁灭精神波动,毫无征兆地从祭坛中央那剧烈震颤的茧中猛然炸开,如同无形的精神海啸,朝着盘坐的罗欣狠狠拍来!
“呃!”
罗欣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当胸击中!喉咙深处瞬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浓烈腥甜!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道殷红的血线便已毫无征兆地从她的鼻孔中滑落,与她嘴角原有的血迹迅速交织、混合,在她苍白如纸的下巴上勾勒出凄厉的图案。
可她非但没有在这股冲击下退缩、崩溃,反而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咬紧了牙关!牙龈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她强忍着脑中如同要炸开般的剧痛和眩晕感,将体内运转的灵力催谷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刹那间,她周身上下,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却异常凝实的青色光晕!这光晕并非她原本的蛊虫之力,而是刚刚在进入祭坛时,被四象之力认可、融入她体内的那份属于自然与古老传承的力量!在这生死关头,被她本能地激发出来,化作一道坚韧的屏障,死死地抵挡着那股试图将她意识彻底撕碎、侵蚀的狂暴毁灭气息,并试图一点点地、艰难地将其逼退、压缩回茧内。
而祭坛中央,那枚悬浮在半空、被层层莹白如雪、却流转着银色光泽的特殊茧丝紧密包裹的巨茧,此刻正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惊人的变异!
只见那些原本紧紧缠绕、层层包裹的坚韧茧丝,仿佛被茧内苏醒存在的意志所驱动,正从最外层开始,一层接着一层,自动地、缓慢却坚定地剥落、消散!每剥落一层,茧的体积似乎就缩小一丝,而从中逸散出来的毁灭气息,便会随之暴涨一分!那气息冰冷、粘稠,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让整个祭坛空间的温度都仿佛随之骤降,如同瞬间坠入了冰窟!空气里的压迫感沉重得如同实质,仿佛有无数座大山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噗嗤——!”
当第三层莹白茧丝剥落、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异变再起!
盘坐中的罗欣,只觉脑海中一阵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猛然炸开!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一时刻,狠狠地刺入了她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还未等她从这剧痛中缓过神,无数光怪陆离、色彩斑斓却又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幻觉”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如同最疯狂的快进电影,蛮横无比地冲垮了她意识的防线,汹涌地灌入了她的脑海!
首先“轰”地一下撞入她眼前的,是跨越了数千年时光尘埃、依旧清晰得令人心悸的战场惨景!那是……上古时期,九黎族与华夏族最终决战之地的景象!
黄沙漫天,遮蔽日月!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擂得人心胆俱裂!无数身穿简陋皮甲或粗布衣衫、手持石斧、青铜矛、骨刀的战士,如同两股失去了理智的钢铁洪流,疯狂地冲撞在一起!嘶吼声、咆哮声、濒死的惨叫声、兵刃砍入骨骼的“咔嚓”声……无数声音交织混杂,形成一首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者发疯的、属于战争的“炼狱乐章”!断肢与残骸几乎铺满了被鲜血浸透的焦黑大地,汇流成溪的鲜血将附近的河流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连头顶那被硝烟和尘土笼罩的天空,似乎都被这无边的杀戮映照成了不祥的血色!
这惨烈的画面还未消散,场景如同幻灯片般急速跳转!变成了战后双方处置俘虏、清算仇恨的、更加残酷血腥的一幕幕!
一处高地上,几名伤痕累累却眼神凶狠如狼的九黎族战士,正将几名被俘的华夏族士兵死死捆在粗大的木桩上。他们手中的骨刀闪烁着寒光,眼神里燃烧着族人被杀的刻骨仇恨与复仇的快意,毫不留情地挥下屠刀……
另一处营地边缘,一队铠甲染血的华夏族士兵,正将一群手无寸铁、瑟瑟发抖的九黎族老弱妇孺围在中间。带队军官脸上满是战争带来的戾气与麻木,冰冷地挥手下令。下一刻,长矛与刀剑刺出,哀嚎与哭泣声响彻四野,鲜血再次染红土地……
这些尘封于历史最黑暗角落、充满了族群仇恨与战争残酷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锉刀,疯狂地刮擦、撕扯着罗欣的精神与良知,让她感到一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悲凉与窒息。
然而,更残酷、更直接、更属于她个人梦魇的一幕,紧接在这些历史幻象之后,骤然在她眼前炸开,如同最精准的毒箭,狠狠刺中她心底最柔软、从未愈合的伤口!
——八年前!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血色夜晚!自家小院那片熟悉的空地上!
石毒牙、墨长老,还有其他几个面目模糊却同样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狂热、冷酷与“不得已”的复杂狰狞。他们手中的蛊器,闪烁着幽绿、暗红等不祥的光芒。而在他们面前,倒在血泊之中的,正是她那对温柔慈爱的父母!父亲还试图张开手臂,将吓呆了的母亲护在身后;母亲的眼睛,至死都还圆睁着,眼神里残留着对她这个女儿无尽的牵挂、不舍,以及……深深的绝望!
“恨吗……”
就在罗欣的精神被这接二连三、直击心灵的残酷画面撕扯得几乎要彻底崩溃、瓦解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听上去无比优美空灵、仿佛能撩动心弦,可内里却蕴含着刺骨寒意与无尽恶意的女性声音,突然如同鬼魅般,直接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时而如同情人最温柔的低语,时而又像最狡诈的恶魔在耳边蛊惑,充满了诱惑与扭曲的力量:
“恨吧……看啊,这就是‘他’……你那位伟大的先祖蚩尤,付出生命都想要保护的‘人类’啊!这就是他们的本质!贪婪、自私、残忍、充满了无休止的仇恨与杀戮!为了所谓的‘利益’和‘仇恨’,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屠刀挥向同类的老人、妇女、甚至孩童!”
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癫狂:
“所以!恨吧!尽情地憎恨这一切吧!把这虚伪的、肮脏的、充满了痛苦的世界……连同这些丑陋的生物……统统都毁灭掉吧!然后……去建立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干净纯粹的、由你制定规则的新秩序吧!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这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欲望的癫狂笑声,祭坛中央茧内积蓄的毁灭气息,仿佛被这声音彻底点燃,陡然间暴涨了数倍!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如同环形的海啸,猛地从茧中爆发出来,朝着四周横扫!
“噗——!”
盘坐的罗欣首当其冲!她的身体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上,被这股狂暴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向后滑退,后背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祭坛边缘一根冰冷的石柱之上!喉头一阵剧烈的翻涌,又是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这口血咽了回去,嘴角却再次溢出了新的血丝。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那双因为过度消耗和痛苦而有些黯淡的眼眸,死死地、不屈地望向祭坛中心那枚光芒越来越盛、毁灭气息越来越恐怖的巨茧。她咬着牙,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一字一顿地,艰难地朝着茧的方向,发出了自己的回答与质问,声音虽然沙哑微弱,却异常清晰、坚定:
“你……你就是……‘毁灭之蝶’吧……”
她喘息着,继续道:
“可惜啊……让你失望了……我罗欣……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只会被仇恨支配的……复仇鬼……”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通透:
“我来到这里……拼了命想要收服你……不是为了……向谁复仇……也不是为了……毁灭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与痛苦都吐出去,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是为了……保护!为了保护……比仇恨……更重要、更值得我去守护的东西!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是我的先祖蚩尤……呕心沥血培育出来……用来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对抗域外威胁的!你的存在意义是‘守护’,而不是‘毁灭’!我……我绝不会……让你肆意妄为……去毁灭一切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又或许是那毁灭气息的冲击达到了新的高峰,罗欣只觉双眼一阵难以忍受的、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的刺痛!
温热的液体,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眼角——指尖传来粘腻温热的触感,移开一看,指尖上竟沾满了猩红刺目的鲜血!
她的眼角……竟然也被那狂暴的毁灭气息,生生震裂了!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如同血泪。
可奇怪的是,随着身体损伤的不断加剧,她体内那股刚刚获得不久、源自四象传承的青色灵力,反而像是被逼入了绝境的困兽,爆发出了更加强盛的生机与力量!周身的青色光晕变得愈发浓郁、凝实,如同给她披上了一层青色的光之甲胄!
而她那具被蛊虫改造过的、拥有惊人自愈能力的身体,此刻也仿佛被这生死危机彻底激活!自愈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又痒又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生命在蠕动、修复的奇异感觉!经脉中那些被毁灭之力侵蚀、灼伤的地方,也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被修复、疏通。
似乎……极致的压力与损伤,正在反向催发着她潜藏的力量与韧性!
祭坛中央的巨茧,此刻晃动得愈发剧烈,仿佛里面的存在已经急不可耐!茧丝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化作了道道流光!那股毁灭气息几乎要凝成暗红色的、如有实质的液体,在狭小的祭坛空间里疯狂翻涌、冲撞!
毁灭之蝶那充满蛊惑与恶意的声音,再次直接在罗欣的识海中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以及一丝冰冷的残忍:
“哦?想要……守护的东西?多么天真、多么可笑的想法啊~小丫头……”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可惜啊……你看看外面!你那些所谓的‘守卫者’……你依赖的那个老男人……他们,已经全部被人干掉了呢~一个不剩!你想守护的东西……你所在乎的一切……已经全部都消失了!你的父母,早就死了!你的族人,早已散落消亡!你的仇人,或许也死了!就连你最后那个还算忠心的属下……现在恐怕也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吧?你谁都守护不了……你根本……一无所有!哈哈哈哈!”
“难道……毒牙叔他……真的……”
听到“属下”、“老男人”这些字眼,石毒牙那佝偻着背、死死抵在石门上的身影,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罗欣的脑海!那股刚刚因为觉悟而重新凝聚起来的、坚如磐石的意志力,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于石毒牙下落的“信息”,而难以抑制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却足以致命的——裂痕与动摇!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与心神失守!
“轰——!!!”
那股一直在疯狂冲击、寻找着破绽的狂暴毁灭气息,如同终于找到了防洪堤坝上最脆弱缝隙的洪水猛兽,猛地、毫无保留地朝着罗欣识海的防线缺口,狠狠冲撞而去!
罗欣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炸弹在颅内炸开!天旋地转,眼前瞬间被一片纯粹的血红与黑暗吞噬!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眼看就要被这股蛮横、暴戾的意志彻底扑灭、吞噬、同化!
“不——!!!”
千钧一发,生死系于一念!
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最后一刻,罗欣灵魂深处那股从不屈服、从石毒牙杀死她父母那夜起就被深深埋藏、却在八年非人折磨中愈发坚韧的求生意志与倔强,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猛然反弹!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噗!”
剧痛!尖锐而清醒的剧痛,如同最有效的强心剂,瞬间穿透了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混沌与黑暗,让她那即将涣散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重新抓回了一丝清明!
“滚出去!”
她在识海内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不顾一切地调动起体内所有的青色灵力、残存的精神力、乃至那份属于“罗欣”这个个体的、最后的执着与骄傲,在识海边缘,疯狂地构筑起一道更加坚固、更加厚实的灵魂屏障,死死地将那股试图涌入、占据她意识的毁灭气息,挡在了外面!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对抗而剧烈颤抖,七窍中渗出的血迹更多,可她眼中的光芒,却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愈发锐利、坚定!
她一边死死抵御着识海外的冲击,一边对着那虚无中、仿佛无处不在的毁灭意志,嘶声喊道,声音破碎,却掷地有声:
“那……那又如何!毒牙叔就算……真的死了……他也是为了实现……复兴九黎族的信念而死的!他把他的一生……都赌在了这条路上!就算……就算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只是为了不让他……还有那些死去的族人白白牺牲……我罗欣……也一定要……收服你!完成先祖……未尽之事!”
话音落下,在这股强大信念的支撑下,罗欣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暗处观察的毁灭意志都感到些许意外的举动!
她顶着祭坛中心那股足以将寻常壮汉压趴在地、骨骼作响的恐怖重力领域,双手撑地,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到极致,双腿因为承受着山岳般的压力而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可她,竟然……一点一点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虽然站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可她终究是站起来了!挺直了脊梁,昂起了头颅!
然后,她开始迈步!顶着那无处不在、仿佛要将她每一寸骨骼都碾碎的重力,一步,又一步,踉跄却无比坚定地,再次朝着祭坛最中心、那枚仅剩下最后一层薄薄茧丝、内部光芒刺目、毁灭气息沸腾到极致的巨茧,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在泥沼中跋涉。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她的全身。
终于,她再次走到了巨茧面前,近在咫尺。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豁出去的狠色!覆盖着淡淡青色光晕的双手,猛地伸出,十指如钩,竟直接抓住了那最后一层看似轻薄、实则坚韧无比、蕴含着强大能量的莹白茧丝!
“给我……开!!!”
一声娇叱,她双臂爆发出残存的、也是最后的力量,猛地向两侧一撕!
“嗤啦——!!!”
一声如同撕裂最坚韧皮革的声响!那层茧丝,被她硬生生撕扯得粉碎,化作漫天光点飘散!
茧内的存在,终于毫无遮掩地,彻底显露在罗欣面前,也显露在这古老的祭坛之中!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常人想象的、呈现出完美人型轮廓的……巨蝶!
她有着一张足以让任何词汇都显得苍白的、惊世骇俗的绝世容颜!眉眼精致如画,却又天然带着一股颠倒众生、浑然天成的妖异魅惑与高高在上的冰冷高傲。身姿曼妙玲珑,曲线起伏堪称造物主的杰作,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由最上等的白玉雕琢而成,在祭坛微光的映照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而最令人震撼、甚至感到恐惧的,是她背后那双缓缓舒展开来的翅膀!
翼展超过2.5米!巨大、华丽、充满了非人美感与恐怖威压!
翅膀的基底是深邃如夜幕的黑色,可其上,却如同镶嵌了无数颗世间最璀璨的宝石!猩红如最炽热的鲜血,幽蓝如深海寒冰,魅紫如晚霞余晖,灿金如熔化的太阳……各种绚丽到极致的色彩,以一种奇异的、充满毁灭美感的纹路交织、蔓延、流转!在祭坛那并不明亮的光线下,这对翅膀流光溢彩,华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与毁灭气息!
这,就是“毁灭之蝶”!蚩尤留下的最终兵器,美丽与毁灭的完美结合体!
毁灭之蝶那双纯粹金色、如同熔融黄金铸造而成的眼眸,缓缓地、带着一种君王审视蝼蚁般的漠然与慵懒,睁开了。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落在了近在咫尺、浑身血迹狼狈不堪、却眼神倔强死死盯着她的罗欣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挑衅、不屑,以及一丝……玩味。仿佛在无声地嘲弄:就凭你这个乳臭未干、一身是伤、弱小得可怜的小丫头片子,也配站在我面前,也配……妄想成为我的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罗欣本就因为之前的艰苦对抗、精神冲击、以及石毒牙可能已死的消息而憋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悲愤与委屈。此刻,再看到毁灭之蝶这副仿佛天生就该凌驾于一切之上、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高傲模样,那股火气“腾”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她想都没想,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反应,抬起那只还沾着自己和对方茧丝碎屑、覆盖着淡淡青光的手,朝着毁灭之蝶那张绝美无瑕、却写满了冷漠与不屑的脸颊,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力气,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有些刺耳的巴掌声,在这空旷寂静的祭坛空间内,异常清晰地回荡开来!
这一巴掌,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发泄怒火那么简单(虽然很大成分是)。罗欣的指尖早在之前的对抗中就被自己的力量和对方气息震裂,此刻一巴掌扇过去,她的鲜血也随着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沾到了毁灭之蝶那冰冷光滑的脸颊上。
那鲜血中,蕴含着九黎族嫡系后裔最纯粹、最本源的独特血脉气息!这气息,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最古老的契约引信,在接触到毁灭之蝶皮肤的瞬间,便悄然地、迅速地……渗透了进去!
毁灭之蝶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在她眼中弱小不堪、本该在刚才精神冲击中崩溃或者跪地求饶的小丫头,居然敢……居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而且还是用如此羞辱性的方式——扇耳光?!
那双纯粹金色的眼眸,瞬间因为极度的错愕与随之爆燃的滔天怒火,而猛地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翻涌!
“你——!!”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呵斥,想都没想,修长完美的右腿猛地抬起,带着一股足以踢碎巨岩的可怕力道,就朝着近在咫尺的罗欣的胸口,狠狠踹去!她要一脚将这个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小东西,当场踹成肉泥,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祭坛中心那强大的重力领域,对刚刚破茧而出、力量尚未完全适应和恢复的毁灭之蝶,同样有着极其显着的压制效果!她这含怒一脚的速度,远比她预想中要慢,力道也似乎被无形中削弱了几分。
罗欣虽然状态极差,可战斗本能和反应速度却丝毫不慢。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动作的迟滞,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踹!
同时,她眼疾手快,在毁灭之蝶一脚踹空、身体因为发力而出现短暂僵直的瞬间,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死死抓住了对方那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脚踝!
“下来吧你!”
罗欣娇叱一声,腰身与双臂同时发力,借着对方前踹的惯性,猛地向侧后方一拽!
毁灭之蝶猝不及防,加上重力影响下身形不稳,竟真的被罗欣从她原本站立的祭坛中心石质王座区域,给硬生生拽了下来,“噗通”一声,略显狼狈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下一刻,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一人一蝶,两个体型、力量、外貌都相差悬殊的存在,竟然就这么在祭坛中心,如同市井泼妇打架一般,毫无章法、却又凶狠无比地……扭打在了一起!
说是生死相搏,可画风却莫名有些诡异和……滑稽?
罗欣伸手就去抓毁灭之蝶那一头如瀑般流淌、闪耀着星辉的华丽长发;毁灭之蝶吃痛,反手就去揪罗欣的耳朵和头发;罗欣张嘴,一口咬在了毁灭之蝶试图掐她脖子的手指上;毁灭之蝶则低头,去啃咬罗欣死死抓着她手腕的手臂……
扯头发、揪耳朵、咬手指、掐脖子、用头撞……各种上不了台面、却极其有效的“肉搏技巧”轮番上阵,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完全没有了高手对决的风范,倒真像两个打急了眼的女人在街头毫无形象地撕扯。
按理说,论真正的肉搏实力、身体强度、力量层次,刚刚突破封印、身为蚩尤精心培育的生物兵器的毁灭之蝶,绝对应该碾压罗欣这个半大孩子。可不知是罗欣刚刚得到了四象之力的传承与认可,实力在生死关头得到了超常发挥;还是这祭坛的重力领域对毁灭之蝶这种“外来强大个体”的限制与压制效果,远比对她这个“血脉认可者”要大得多;亦或是毁灭之蝶刚刚苏醒,力量运用还很不熟练,甚至可能……罗欣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和从小在残酷环境中磨炼出的坚韧,起了关键作用。
总之,两人竟然就这么诡异地打了个旗鼓相当,有来有回,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陷入了尴尬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