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小儿,其势已成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新军在手,工坊利器层出不穷,如今更在朝堂推行这些‘新法’,笼络寒门,修改旧制……陛下与太子对其信任有加,长此以往,我等立足之地何在?”
“徐老所言极是。”另一个声音接口,语气尖锐,“那‘直达分拨’,断了多少人的漕运财路?‘分段承包’,又让多少靠官家工程吃饭的行会难以为继?更别提那劳什子‘特科’,让些工匠、账房之流登堂入室,简直斯文扫地!”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第三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阴狠。
“诸位可曾听闻,那皇家工坊近日屡有异动?前些时日的‘地动山摇’,绝非寻常!叶明此子,所图非小!他所研制的,恐怕不只是些兵器铠甲那么简单!若真让他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妖器’,这大庆天下,怕真要改姓叶了!”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一片死寂。在座之人,多是世家代表或与旧利益链条捆绑极深的官员,叶明的崛起和新政的推行,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他们的根基和未来。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老祖宗的规矩都败光?”有人不甘地低吼。
“硬抗非是良策。”那被称为徐老的老者摇了摇头,眼神浑浊却依旧锐利,“陛下心意已决,太子羽翼渐丰,叶明更是手握强兵利器,锋芒正盛。此时正面为敌,无异以卵击石。”
“那该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
徐老沉吟片刻,枯瘦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他叶明不是讲究‘实学’,推崇‘格物’吗?那我们便从这上面做文章。”
众人目光聚焦过来。
“自古以来,儒家正道,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重义理,轻技艺。叶明搞的这些,说好听了是‘实学’,说难听了便是‘奇技淫巧’,是‘玩物丧志’!”
徐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性,“我们可以发动清流御史、翰林学士,联名上书,不必直接攻击新法,只言‘国之根本,在于教化人心,在于道德文章’,警示陛下若过于推崇匠作之术,恐使士子荒废经义,人心趋于功利,动摇国本!”
“妙啊!”有人击掌称赞,“此乃阳谋!站在道德文章的高度,指责其败坏风气,动摇根基,便是陛下,也不能不有所顾虑!”
“此外,”徐老继续道,“他叶明不是要立规矩吗?我们便在规矩之内,与他周旋。漕运、工造,乃至他日后想要推广的任何新法,其中环节众多,总有他可管,也有我们可使力的地方。慢慢磨,细细耗,让他事事不顺,处处掣肘。只要拖得够久,变数自生。”
昏暗的房间里,密谋的声音低沉而绵长,如同暗处滋生的苔藓,带着阴湿的寒意。
他们不再试图直接摧毁叶明推动的变革,而是转向更隐蔽、更持久的渗透与侵蚀,试图从道德层面质疑,从执行层面拖延,用时间和惯性来消磨新法的锐气。
一方是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雷厉风行的手段,试图劈开荆棘,引领潮流的弄潮儿;另一方则是盘踞在旧有秩序中,凭借深厚根基和娴熟权术,试图阻滞、扭曲甚至同化这股新生力量的守旧者。
这场围绕大庆未来走向的博弈,在叶瑾好奇地摆弄着指南浮针,感受着自然规律之神奇的同时,正以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深刻的方式,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悄然升级。
前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