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腊月,寒意浸骨。
东宫显德殿内,鎏金铜兽炭盆烧得通红,驱散了殿中的阴冷,却驱不散李承乾眉宇间沉沉的郁色。
他面前的紫檀木书案上,摊着一份礼部呈上的,用朱笔圈定过的名册。
最顶端那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刺得他眼睛生疼。
侯氏,潞国公、兵部尚书侯君集之女。
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门亲事,是拉拢,是制衡,更是为他这个太子将来登基铺就的一块重要基石。
道理他都懂,帝王家,婚姻从来不是儿女私情。
可……
他烦躁地将名册推到一边,名册边缘扫倒了笔架上的一支紫毫。
他也没心思去扶,只觉胸口堵得慌。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羊脂玉佩,玉佩温润。
这是苏玉萱在他生辰时送的,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却是她亲手打磨的。
这几个月,他借着处理竹叶轩长安总行事务的名头,也寻机私下见过苏玉萱几次。
地点隐秘,有时在曲江池畔某个不起眼的茶舍雅间,有时在秘书丞苏亶府邸的后园一角。
苏亶那只老狐狸,似乎察觉了什么,却只当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一回在府中“偶遇”李承乾,也只是恭敬行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复杂。
玉萱知道了他的身份,初始是震惊惶恐,后来那双明澈的眼眸里,便只剩下化不开的愁绪和强装的平静。
她没问过名册,没问过太子妃,只是每次见面,都默默地为他斟茶,听他诉说些朝堂或商行的烦难,偶尔轻声细语地宽慰几句。
越是这般懂事,李承乾心里便越是像压了块巨石。
父皇母后…迟迟没有表态。
仿佛苏玉萱这个人,从未出现在他们的考量之中。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反对更让人窒息。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独自枯坐的身影有些孤寂。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一颗圆圆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青雀?”
李承乾一愣,认出了来人,正是李泰。
这家伙,有日子没在东宫露面了。
李泰见殿内只有兄长一人,立刻猫着腰溜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动作带着点和他体型不符的灵活。
他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脸冻得红扑扑。
“皇兄!”
李泰几步凑到书案前,搓着手哈气,
“好几个月没见,皇兄你这气色…啧啧,有点虚啊。”
李承乾被他这直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郁气倒是散了些。
“你跑哪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嘿嘿...”
李泰得意地一扬下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闭关!”
“武德殿闭关搞研究呢!皇兄,你是不知道,柳大哥派人送来了好多好东西!可把我忙坏了!”
“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