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商姜得救(1 / 2)

另一面的商姜城上,此时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平静,城墙下方,到处都是堆积在此的尸体,杂乱的躺着,不时有老鼠从尸体中穿过。

商姜城的城墙被连日的碎石砸的稀碎,砖石缺口处还凝着暗红的血痂,风一吹,卷起的沙尘里混着烟尘与腥腐的气息,呛得城墙上的蒋凯之喉咙发紧。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几日,他也依旧没有习惯这样的场景,每每看见,心中都泛起忍不住的恶心。

蒋凯之扶着城墙残破的垛口,指尖能摸到砖石上被砸得凹凸不平的碎坑,那是北湘军连日攻城留下的印记。

他低头向远处望去,城外黑压压的那片军营一眼望不到头。营中此刻已经是炊烟袅袅,与城中稀薄的烟火形成鲜明对比,他忍不住的心头一紧,生出悲凉之感。

这座他经营了许久的城池,终究是抵不过战火的洗劫。他的双手稍微握紧,过了一会又缓缓的松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模样变了很多,多日未曾好好休息梳洗,蒋凯之的发髻早已散乱,几缕灰败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满是尘土与血污,早已看不出往日接见苏温言时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样。

他身上的甲胄显然不是自己的,肩头处有一道狰狞的裂口,边缘还挂着暗红色的血渍,移动时,甲片摩擦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随时都会散架。

他微微佝偻着脊背,往日挺直的脊梁在连日的操劳与焦虑中,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身旁的文将白与他年纪相仿,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

只是他的甲胄上沾满了深浅不一的血渍,有的已经发黑凝固,有的还是新鲜的暗红,显然他经历的恶战并不在少数。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眼窝深陷,满脸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却硬生生用一股坚毅的神色勉强支撑着。

他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做出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北湘军的营地,似乎想要从中找寻些什么。

“顾之啊,”蒋凯之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城墙上的沉默,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想来是许久都未曾好好喝上一口水,“这城我们真的守得住吗?”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无力,“这都快一个月了,北湘军日夜攻城,我们的人是越打越少,可朝廷的支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城中的粮草也快见底了,昨日库房那边来报,剩下的粮食,最多能够撑十日了。”

文将白的目光没有移动,依旧锁着远处的军营,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同样带着疲惫,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到来的坚韧:“能守住。”

他顿了顿,左手依旧按在剑柄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剑鞘,“北湘军虽势众,但连日攻城也伤亡惨重,只要他们没有增员,我们就能撑下去。至于朝廷的支援,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来了,多半是半路被北湘军的伏兵拦住了,再等等,总会到的。”

这话,文将白已经说了无数次,蒋凯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这些我都知道,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他抬手抹了把脸,却只是让脸上的污渍更加混乱,“可顾之,城中能拿起兵器守城的青壮,已经没多少了。起初还有两千多人,如今....就只剩下四五百人了。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他们连刀剑都握不稳,怎么守城?我们真的拖不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和苦恼,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连日来,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城池一点点被蚕食,心中的信念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摇摇欲坠。

若不是心中那点“守土有责”的执念,若不是身旁还有文将白这样的好友并肩作战,他或许早已撑不下去了。

“快了,就快了。”文将白终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好友,眼底的锐利稍稍柔和了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再坚持一下,支援一定就在路上了。我们已经撑了快一个月了,不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说着,他伸出手拍了拍蒋凯之的肩膀,掌心的粗糙与力量透过残破的甲胄传递过去,“商姜城不能丢,城中的百姓也不能丢。”

看着文将白眼中那份未曾动摇的坚毅,蒋凯之心中的绝望似乎被压下去了些许。

他知道文将白说的是对的,从决定守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也多了几分决绝:“行,反正我早就定下了要与此城共生死的念头,也就不再催促你了。”

他直起身,扶着城墙慢慢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向着城楼下方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文将白:“我先回县衙去处理城中情况,库房的粮食要重新分配,还有那些受伤的士兵,也得安排人照料。这里就先劳烦你看着,我晚上再来换你。”

文将白没有回话,只是对着他微微颔首,目光目送着蒋凯之疲惫的身影一步步走下城楼,消失在阶梯尽头。

而后,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远处北湘军的营寨,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只是那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掩饰。

秋风裹着沙尘,在商姜城头呼啸不止,卷起的碎石子打在残破的甲胄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文将白依旧立在垛口旁,目光紧锁着北湘军的营寨,只是方才强压下去的焦虑,此刻又随着风势漫了上来。

他的思绪翻涌,想着现如今怎么利用现有的资源,将城给守下来,等待援军支援。

就在他的指尖轻轻摸索斑驳的石墙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地平线的尽头,有一抹异样的色彩在沙尘中晃动。

那颜色极淡,却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格外突兀,像是混沌中骤然撕开的一道裂口。

文将白猛地眯起眼,抬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沙,脖颈不自觉地向前伸了几分。是错觉吗?他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片刻后,那抹色彩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一面展开的旗帜!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虽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可那迎风而立的姿态,却像一道惊雷,骤然炸响在文将白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