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泰禾手下京营军队装备精良、经历了不少战斗,但在面对这样一群不要命的对手时,也渐渐感到了畏惧。
士兵们也在这样几乎是血腥的冲刷下变得疲惫,心底的神经就如同绷紧的弦一般,仿佛随时都会被这一股可怕的力量冲断。
士兵们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迟缓,每一次挥刀斩杀,都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场本应该能够轻松取得胜利的战斗,却居然打得异常的艰难。
虽然在最后,他们的确是击退了拦路的津河教众,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北上驰援商姜的计划,被这一次疯狂的自杀式袭击给延迟了时间。
而安南这一处的混乱,仅仅只是南方大乱的一个缩影。
自孟江以南,从繁华的江吉,到偏远的琼州,几乎大大小小所有地方都出现了津河教众叛乱的身影。
这些教众所到之处,攻势异常凶猛,每每遇见攻城之时,便会有身穿黄衣,头戴符咒的士卒,身先士卒,先登夺旗。
而这些士卒,完全是悍不畏死,比其余教众更加疯狂。
但他们的疯狂只针对于守城的士卒,而对城中的百姓来说,却是十分和善。
虽然他们被定义为叛军,反贼,但他们却不胡乱欺压百姓。
只诛杀那些欺压百姓、作恶多端的大族首恶与贪官污吏,对于普通平民,不仅秋毫无犯,还会将大族的粮食、财物分发给贫苦百姓。
正因如此,不少生活困苦的平民,在看到津河教众的举动后,纷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使得津河教的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短短十余日,南方便有数十座城池落入津河教手中,朝廷在南方的统治几乎濒临崩溃。
一时间,湘王在北,津河龙王在南,两股反叛朝廷的势力,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遥相呼应了起来。
再加上平津失守、商姜被围、拒阳一时还处在防守阶段,大乾王朝真正陷入了天下大乱的境地。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之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朝中大臣无不哧声喝骂,请求宋瑾派遣大军,讨伐逆贼。
但京中如今的兵力,完全做不到领兵出征,而且在年初之时便有了一次出征,国库粮草空虚,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筹集粮草,恐怕还需要不少时日。
.....
宋瑾的指尖轻轻拂过战报,那上面的“湘王占据平津”几个大字让他的手指微顿,墨色的字迹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让他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沉了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此前制定奇袭计划时的场景。那是他与苏温言、韦炜等人计划好的,让辛稼轩回乡吸引注意,而后再起兵平叛。
他原本满心期盼着能够在湘王举兵之前,将这场叛乱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如今,战报上的字字句句都在告诉他,他们终究还是失败了。
“罢了,罢了。”宋瑾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他不是不明白,对方既然敢迈出谋反这一步,绝不可能是一时冲动。
湘王在湘北经营多年,暗地里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甚至暗中联络朝中有二心之人,如此周密的谋划,又岂是轻易能被打乱的?
所谓的奇袭,本就是一场豪赌,赌对方准备不足,赌己方行动迅速,可到头来,他们还是没能赌赢这场关乎大乾国运的棋局。
他将战报平铺在案几上,目光落在舆图中湘北的区域,手指缓缓划过那些已被湘王势力渗透的城池,最终停留在拒阳五县的位置。
那里虽地域狭小,却地势险要,东有澧水环绕,西靠连绵青山,是天然的防御屏障。“还好,还好还有拒阳。”
宋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紧绷的嘴角稍稍舒展了些许,“只要守住拒阳,便能以此为据点,收拢周边的残部,加固城防,等到时机成熟,再挥师反攻,未必没有夺回失地的可能。”
这是宋瑾此刻能想到的最好对策,可他也清楚,这终究只是他一人的想法。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朝堂之上更是人心难测,仅凭他一个人的判断,很难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
他需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需要有人能与他一同商议,完善这份计划,共同扛起守护大乾江山的重任。
想到这里,宋瑾的目光在御书房内扫过,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个名字。
苏温言自不必说,是他的姐夫,北辽王世子,从小领兵,善战,自然得询问对方的看法。
韦炜自己提拔上来,一手建立的监察司,便是最好的证明,自己真正的心腹。
萧良臣作为自己母后的哥哥,大乾的宰相,不仅仅只是这一朝之能,更在之前朝局混乱的时候,稳定住了朝臣,将他扶上皇位。
最后便是自己的母后,萧楚湘,即使她已经放权,但想要真的将所有政令推行下去,也不能少了她的帮助。
可除了这四人,其余的六部大臣……宋瑾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失望。
这些人平日里处理常规政务还算得心应手,可一旦遇到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便一个个束手无策,要么瞻前顾后,要么推诿扯皮,实在难有大用。
“唉。”宋瑾又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
即便知道六部大臣难堪大用,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将他们排除在外。
一来,他们身居要职,掌管着六部的具体事务,若想顺利推行后续的防御与反攻计划,离不开六部的配合。
二来,如今正是人心惶惶之际,若是将他们单独撇下,难免会引起他们的猜忌与不满,万一有人因此心生异心,暗中与湘王勾结,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传旨,”宋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对着殿外沉声吩咐道,“召太后,苏指挥使,韦司正,萧相,及六部尚书即刻前来御书房议事,不得有误。”
殿外的内侍连忙躬身应诺,转身快步离去。宋瑾重新将目光投向案几上的战报与舆图,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与大臣们商议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