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红星大队的人。”
林大海认出那人棉袄上的补丁样式,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上个月刚偷了我们队的野兔夹子,这回指不定又想干啥。”
他摸出怀里的油纸包,里面用猪油浸过的诱饵冻得梆硬,“走,绕到后面去,得赶在他们前头。”
林青山紧跟在后面,靴子踩在积雪覆盖的枯枝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心里直打鼓,既怕惊动了紫貂,又担心被外村人抢了先。
去年秋天,他们家好不容易打到一只山鸡,半道上就被截了胡,娘捧着空荡荡的竹篮,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灶台上。
终于,在一片松树林边缘,林大海停住脚步。
他用刀鞘拨开厚厚的积雪,锈迹斑斑的铁夹露出狰狞的牙齿。
“还好,没被雪埋住。”
他呼出的白气在铁夹上凝成霜花,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放上诱饵。
铁夹的弹簧发出嘎吱的轻响,惊得林青山浑身一颤,仿佛那不是机关,而是野兽的獠牙。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不是打雷,而是山风在山谷间的呼啸。
林大海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想起供销社主任说的话:“紫貂皮能换半年的工分。”
可此刻,他只盼着能赶在暴风雪前找到夹子,不然全家又要在寒风中挨饿。
“大海叔,快看!”
林青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一道灰褐色的影子在树梢一闪而过,蓬松的大尾巴像团柔软的毛球,扫落的雪粒在阳光下闪烁如星。
林大海慢慢摸出宰牛刀,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冷芒。
林青山握紧弓箭,却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在这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汗珠竟瞬间结成了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惊飞了整片松林的鸟儿。
紫貂的身影猛地窜进树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青山看着空荡荡的树梢,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作失望,眼眶不由得红了。
“别急,咱们明儿再来。”
林大海收起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袄传来,“这紫貂啊,就跟这日子似的,越是难抓,越得铆足了劲……”
话音未落,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很快就模糊了两人来时的脚印。
风雪中,林青山望着大海叔被积雪压弯的脊背。
他突然觉得,这片老林子虽然藏着宝贝,可想要抓在手里,真比登天还难。
但只要还有希望,就总得试试,不是吗?
他握紧了腰间的兽皮靴,那上面父亲的体温,仿佛还未消散。
……
清晨,农场。
解放牌卡车的引擎在晒谷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车身剧烈震颤着,震得车斗里的猎枪、砍刀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永强紧握着方向盘,掌心的汗把橡胶套都浸得发潮,后视镜里,陆续跳上车斗的汉子们个个神色凝重。
林福财扛着的五三式步枪,枪托上的红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是他去年打猎时绑上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