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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饲料菜田里的守望者(1 / 2)

伊万·彼得罗维奇·伊万诺夫蜷缩在第七单元那间十平米的斗室里,耳朵紧贴一台老掉牙的“斯维特”收音机。意大利歌剧的旋律正从扬声器里流淌出来,那声音像一束微弱的阳光,刺破喀山灰蒙蒙的日常。伊万啜饮着半杯劣质伏特加,就着一块硬得能当砖头的黑麦面包,面包上抹了点从黑市换来的外国果酱。果酱的甜香让他想起去年在下诺夫哥罗德看过的《战舰波将金号》修复版——那艘起义的战舰劈开黑海的浪,银幕上水花飞溅的质感,比喀山冬日的冰碴子真实一万倍。

“伊万·彼得罗维奇!”隔壁传来一声嘶哑的敲门声,门缝里挤进斯维特拉娜·米哈伊洛夫娜那张被岁月和怨气腌透的脸,“您又在听那些……那些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还有这果酱!是从哪儿弄来的?是不是又去找了那个该死的‘国际友人’商店?”

伊万没关收音机。歌剧的旋律还在继续。“斯维特拉娜·米哈伊洛夫娜,这叫文化。就像我们列宾的画,托尔斯泰的书,全世界都欣赏。果酱……是邻居阿廖沙从索契带回来的。”

“文化?”斯维特拉娜的鼻孔翕张,像受惊的兔子,“您这是在给罗刹国挖坟!西方人用电影、音乐、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把咱们的脑子都泡烂了!您知道昨天‘真理之声’广播里怎么说吗?说外国电影是精神鸦片,专门腐蚀咱们的青年!”她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喀山真理报》,油墨未干的标题赫然在目:“警惕文化糖衣炮弹!守卫罗刹精神堡垒!”……署名是“爱国思想研究中心主任,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

伊万叹了口气。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斯维特拉娜的丈夫死在阿富汗,儿子在车臣失踪,她把所有的恨都浇灌在“爱国”这棵歪脖子树上。她总在楼道里贴手抄的“警惕清单”:听外国歌剧=亲美,穿牛仔裤=慕洋,甚至用圆珠笔写字都“有损斯拉夫书写传统”。伊万知道,她不是坏人,只是被一种更庞大、更粘稠的东西浸透了——那东西像伏尔加河里的淤泥,无声无息地吸走人的骨头。

他推开窗,寒气像针一样扎进来。楼下的“列宁面包坊”前,队伍已蜿蜒出半条街。人们裹着褪色的旧大衣,眼神空洞,像一群被抽掉脊梁的牲口。排头的老妇人攥着皱巴巴的粮票,对着空气喃喃:“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说,外国果酱有毒……咱们的黑麦面包,才是罗刹人的命根子……”伊万胃里一阵翻滚。他想起昨天在“真理中心”门口看到的海报: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站在讲台上,鹰钩鼻,金丝眼镜,胸前挂满他自己颁发的“爱国勋章”,标题是“七日重塑罗刹魂!仅需三百卢布!”

话音未落,雾更浓了。伏尔加河的呜咽声里,混进了一种新的声响——不是风,不是冰裂,而是一种细碎、粘腻的摩擦声,像无数只潮湿的脚在鹅卵石上拖行。伊万猛地回头。窗外,雾中浮现出人影。

那不是活人。

三个模糊的轮廓,悬浮在沃尔霍夫大街的雾霭里。他们穿着浆硬的旧式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却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色。最前面那个,身形瘦高,鹰钩鼻,金丝眼镜在雾中泛着幽绿的光——赫然是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的模样!只是他的脸像被水泡过,皮肤下似乎有蛆虫在蠕动。他们无声地滑过结冰的路面,所过之处,积雪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焦黑的脚印。面包店前排队的人群像被施了定身咒,齐刷刷转过头,眼神呆滞地追随着幽灵。幽灵们停在队伍最前,那个“鲍里斯”张开嘴,没有声音发出,但伊万脑中却炸开一个冰冷、权威的意念,如同广播里“真理之声”的播音腔:

“警惕!外国果酱是毒药!它让罗刹人的血液变稀,让脊梁弯成虾米!只有咱们的黑麦面包,才能铸就钢铁意志!谁吃洋货,谁就是罗刹的叛徒!”

队伍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把孩子手里半块外国果酱面包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进雪泥里。孩子哭嚎,她却像没听见,只死死盯着幽灵,脸上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崇拜。幽灵们满意地“点头”,身影在雾中淡去,只留下焦黑的脚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劣质雪茄的臭味。

伊万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抓起大衣冲下楼。雪地上,焦黑的脚印蜿蜒指向城西——指向“真理思想研究中心”那栋灰扑扑的、挂着褪色镰刀锤子徽章的砖楼。楼顶的红星在雾中黯淡无光,像一只蒙尘的独眼。

“幽灵……”伊万喘着粗气,手指触到焦黑的雪,“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他还活着,在电视上讲话呢!”

喀山的夜晚,比坟墓更寂静。“红十月”公寓楼里,除了从每扇紧闭的门缝下渗出的、低劣伏特加以外,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人们不再谈论面包的霉味,不再抱怨供暖的缺失,只反复咀嚼着广播里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的“真理”:“外国电影?那是西方特工的洗脑工具!罗刹青年看了,就会忘记如何握紧钢枪!”“外国香水?里面掺了让人丧失生育力的化学药剂!只有罗刹老奶奶的醋澡,才能净化灵魂!”这些话白天通过喇叭广播,夜晚则化作雾中的幽灵,直接钻进人的脑子。伊万发现,邻居们的眼神越来越空,像被掏空的土豆窖。斯维特拉娜甚至开始用醋洗澡,酸臭味弥漫整条走廊,她却宣称“灵魂从未如此纯净”。

他必须弄清楚。第二天,伊万没去国营工厂(他的钳工活计早已被“思想整顿”取代),而是守在“真理中心”对面的“伏尔加河畔”小酒馆里。酒馆里烟雾缭绕,酒客们压低声音,话题却出奇一致。

“昨晚的幽灵又来了!”一个矿工模样的男人灌下一杯伏特加,手抖得厉害,“在‘十月’电影院门口!说……说《战舰波将金号》是伪造的!沙皇的军队才没向平民开枪!是布尔什维克自己放的枪!”

“放屁!”酒保,一个缺了半截手指的老兵,猛地拍桌,“敖德萨阶梯……我爷爷亲眼见过!血流成河!沙皇的狗……”

“嘘……!”所有人惊恐地缩脖子。老兵的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捂住,他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直到一张崭新的《喀山真理报》飘到他面前,头版是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慈祥的笑脸和标题:“警惕历史虚无主义!罗刹的光荣不容诋毁!”老兵的挣扎停止了,他木然抓起报纸,开始一字一句地朗读,声音平板得像机器。

伊万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那句灼热的话:“愚弄国人的认知,扭曲国人的三观,给国人进行反智教育……这才是卖国贼!”这些幽灵,就是收割的镰刀!

傍晚,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嘎吱停在“真理中心”门口。车门打开,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本人钻了出来。他裹着簇新的貂皮大衣,金丝眼镜在夕阳下闪闪发亮,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伊万认得那包——上周电视里,鲍里斯正用它展示“爱国思想研究中心”的“丰硕成果”,里面塞满了崭新的卢布。伊万悄悄跟上。

鲍里斯没进主楼,而是拐进一条堆满垃圾的窄巷,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内不是办公室,而是一间弥漫着霉味和劣质烟草气息的地下室。昏黄的灯泡下,挤满了人。有白天在面包店排队的主妇,有酒馆里噤声的矿工,甚至还有国营工厂的车间主任。他们围着一张破桌子,桌上摊着一叠叠表格和小册子,封面上印着触目惊心的标题:《七日重塑罗刹魂!内部学习资料(绝密)》。

鲍里斯把皮包往桌上一扔,卢布散落出来。他搓着手,脸上谄媚的笑一扫而空,只剩下精明的市侩:“诸位,昨晚的‘雾中宣讲’效果如何?斯维特拉娜那老虔婆,把儿子留下的外国唱片全砸了!还捐了五十卢布‘爱国基金’!”

一个戴眼镜的瘦子谄笑着递上账本:“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今日进账一千二百卢布!‘反智教育’套餐销路最好——针对青少年的‘去西方化’速成班,三百卢布一位!家长们抢着报名,生怕孩子看了《猫和老鼠》就变成美国间谍!”

“哈!饲料菜就是好割!”鲍里斯得意地翻着账本,“记住,恐惧和无知是最好的肥料!要不断告诉他们:喜欢外国东西=卖国!只有信我鲍里斯,交钱上我的课,才能‘净化灵魂’!那些幽灵……”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向角落一个冒着绿光的、布满天线的破旧收音机,“‘伏尔加之声’改装的!加上点‘集体潜意识诱导’的小把戏……嘿,成本才几个卢布?比真请演员划算多了!”

伊万躲在门外的煤堆后,血液几乎冻结。原来如此!这些“幽灵”根本不是鬼魂,而是鲍里斯这伙人用改装收音机制造的集体幻觉!利用人们长期被压抑的恐惧和信息的匮乏,把谎言变成“真理”,再用“爱国”的外衣包装,明码标价收割!他们才是真正的卖国贼——把同胞的认知当田地,把三观当庄稼,把灵魂当饲料菜,割得比伏尔加河畔的麦子还勤!无论他们住在喀山的地下室还是远方的豪宅,灵魂早已卖给贪婪和谎言!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伊万再也忍不住,猛地冲进地下室,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你们才是卖国贼!真正的卖国贼!喜欢外国文化不是罪!愚弄国人、扭曲三观、把大家当饲料菜割的你们,才是罗刹的毒瘤!”

地下室瞬间死寂。鲍里斯脸上的得意凝固了,像劣质的石膏面具。他慢慢摘下金丝眼镜,用一块绒布仔细擦拭,再戴上,镜片后的目光阴冷如毒蛇。

“伊万·彼得罗维奇·伊万诺夫……”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切,“您看多了外国电影,脑子烧坏了?还是……被西方特工收买了?”他拍拍手。

角落那台改装的“伏尔加之声”收音机,“滋啦”一声,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绿光大盛!地下室的空气开始扭曲、波动。雾气无中生有,迅速弥漫开来,带着伏尔加河淤泥的腥气和劣质雪茄的臭味。三个青灰色的幽灵轮廓,从雾中缓缓凝聚——正是鲍里斯和他两个爪牙的模样!他们的西装依旧笔挺,脸却更加腐烂,皮肤下蛆虫蠕动的痕迹清晰可见,金丝眼镜在雾中幽幽发绿。

“您说谁是卖国贼?”幽灵鲍里斯开口了,声音不再是意念,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颅骨内震荡,带着金属刮擦的尖利,“我们传播真理!守护罗刹灵魂的纯洁!是您,伊万·彼得罗维奇!您听外国破锣嗓子!抹外国毒果酱!这就是背叛!”

幽灵们向前滑行,所过之处,地下室的墙壁渗出黑色的黏液,地面焦黑。围在桌边的“学员”们像被催眠,眼神呆滞地举起手,指向伊万,喉咙里发出统一的、梦呓般的指控:“卖国贼!卖国贼!”

伊万后退,脊背抵住冰冷的砖墙。恐惧像冰水灌顶,但另一种更炽热的东西在胸中燃烧——那是被愚弄的羞耻,是终于看清敌人的愤怒。他想起那句滚烫的箴言,那是所有被收割的饲料菜心中本应存在的火种!

“不!”伊万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盖过幽灵的尖啸,“你们才是卖国贼!你们偷走我们的判断,灌输恐惧,让我们互相监视、自相残杀!你们把‘爱国’当生意,把灵魂当商品!喜欢外国歌剧不是卖国!喜欢列宾的画也不是卖国!卖国的是你们这些……”

他猛地指向幽灵,也指向现实中那个躲在雾气边缘、脸色铁青的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

“愚弄国人认知、扭曲国人三观、给国人进行反智教育、把国人当成饲料菜收割的毒虫!无论你们住在哪里,灵魂早已烂透!你们才是罗刹真正的掘墓人!”

话音落下,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幽灵鲍里斯脸上的腐肉剧烈抽搐,镜片后的绿光疯狂闪烁。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那不是人声,而是无数个被收割的灵魂在地狱里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