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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0章 命不该绝(1 / 2)

众人闻声,无不肝胆俱裂,纷纷循声望向那栈道尽头。

但见一人一骑停在前方,那少年将军身着玄色铁甲,寒光流动间隐现龙纹,年纪不过弱冠,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眉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正是大华朝同安郡王杨炯。

此刻,杨炯单臂斜拖一柄长刀,刀身映着天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身后层层叠叠列着三百神箭营精锐,强弓如满月,硬弩似星罗,杀气弥漫处,连山风都凝滞不前。

阿尔斯兰见此情景,心中积压多日的恐惧、屈辱与悲愤瞬间涌上心头,化作一声嘶哑的怒吼,这吼声带着咳血后的腥甜,在峡谷中显得格外凄厉:

“杨炯!你为何就偏偏跟我过不去呀!你我本无宿怨,无非是因争夺西域这片土地产生了龃龉!可西域早已远离中国日久,乃无主之地,难道我就不可以争抢吗?你何必对我穷追不舍、赶尽杀绝呀!!”

杨炯凝眸,看向栈道上那狼狈不堪的对手。

但见阿尔斯兰盔歪甲斜,战袍上满是血污与泥泞,昔日骄傲的面庞此刻布满尘灰与倦色,一双眼睛因连日的逃亡、瘟疫的折磨和极度的恐惧而布满血丝,赤红如血,几近癫狂。

他身形微微佝偻,不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嘴角甚至隐隐渗出血丝,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狮牙”的风采,分明是一条濒死的丧家之犬。

杨炯目光冷峻,声音清越,穿透峡谷的风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塞尔柱残兵的耳中:“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华土!这西域,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华故疆,岂容你等外族觊觎染指?

你敢伸爪,就要做好被斩断的准备!况且……”

他话音一顿,马上微微俯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阿尔斯兰心底,“你困我大华将兵数百日,杀我同袍弟兄,辱我大华国格,这叫跟我没有仇怨?

咱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便是倾尽黄河水也洗刷不尽!犯我大华者,虽远必诛!阿尔斯兰!今日,这两界山,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阿尔斯兰听了这番掷地有声、毫无转圜余地的话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只剩下无边的悲愤与绝望。

他钢牙几乎咬碎,猛地抬起颤抖的手臂,便要下令做那鱼死网破的最后冲锋。

然而,阿尔斯兰手臂刚抬起,便被一旁一直沉默观察的阿老瓦丁死死按下。

与此同时,阿老瓦丁借着身体的遮掩,将一枚龙眼大小、色泽青碧的丹药迅速塞入阿尔斯兰手中,眼神锐利而决绝,微微示意。

随即,阿老瓦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迈步上前,越过阿尔斯兰半个身位,向着栈道尽头的杨炯拱手一礼,声音虽带着疲惫,却依旧力图保持镇定:

“郡王阁下!征战杀伐,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土地、人口与财富。今日我等已成瓮中之鳖,生死皆在郡王一念之间。然而,杀了我们,对于大华而言,除了泄一时之愤,又能得到多少实质的好处呢?不如我们谈谈条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呵!谈条件?”杨炯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如同听到世间最可笑的笑话,“阿老瓦丁,你也是塞尔柱有名的智者,莫非是吓糊涂了?你凭什么跟本王谈条件?”

阿老瓦丁面色沉凝如水,须发在峡谷微风中拂动,更添几分智者的风度:“郡王阁下!正如我主所言,大华与塞尔柱,乃是当今世上东西方最为强大的两个帝国,疆域万里,带甲百万。

贵国刚刚经历大战,国力虽盛,军士亦疲,若因我等区区残兵败将,便贸然与我国全面开战,兵连祸结,恐非智者所为,于两国百姓皆是灾难!

况且,塞尔柱远在万里之外,与大华核心利益并无根本冲突。此番兵戈,全因消息不通、沟通不畅所致,用你们大华先贤的话来说,这正是‘不打不相识’!

如今既然胜负已分,不如就此罢手,签订盟约。我阿尔斯兰殿下,愿以塞尔柱王室之名起誓,回国之后,必说服苏丹,每年向大华献上金银十万,骏马千匹,以求两国永结盟好,息兵止戈!

您看如何?”

“哈?阿老瓦丁!”杨炯怒极反笑,声如雷霆,“你或许不了解我杨炯!老子坐拥天下商路,最不缺的就是钱!即便老子哪天穷得叮当响,也绝不会用战死同袍的鲜血和性命,去换你这区区金银!

我那些死在疏勒城的弟兄,他们的英魂就在天上看着我杨炯!你拿十万金银,就想买他们的命?就想抹平这场血债?我看你是想瞎了心!”

“放箭!”杨炯不再多言,手中长刀向前猛地一挥,斩钉截铁。

令下,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瞬间松开了弓弦。

只听“嗡”的一声沉闷巨响,仿佛无数蜂群同时振翅,紧接着便是箭矢破空的凄厉尖啸。

第一波箭雨,如同泼天盖地的黑色暴雨,又似来自九幽的夺命飞蝗,带着死亡的气息,朝着栈道上拥挤不堪的塞尔柱残兵覆盖而下。

这栈道宽不盈尺,两侧皆是万丈深渊,湍急的瓦罕河在下方咆哮,人马拥挤其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真真是成了活靶子。

一名塞尔柱老兵,经验丰富,见箭雨袭来,猛地举起手中早已破损不堪的圆盾格挡。

只听“噗噗”数声,那皮质包木的盾牌瞬间被三棱破甲箭射穿,一支力道极强的弩箭更是透过盾牌缝隙,精准地钉入他的眼眶。

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完整,便仰面倒下,手中弯刀脱手坠入深渊,尸体被后面惊恐推挤的同伴踩踏,瞬间不成人形。

旁边一名年轻的亲兵,见主将阿尔斯兰暴露在外,忠心驱使,嘶吼着扑上前想要用身体为阿尔斯兰挡箭。

他才刚迈出两步,便被数支从不同角度射来的狼牙箭同时命中胸膛、脖颈,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向后飞起,直直撞在身后岩壁上,又被弹回,滚落栈道,那凄厉的惨嚎声在坠落过程中久久回荡,最终被河水咆哮声吞没。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残军中蔓延。

有人试图蹲下躲避,却被后方不明所以、向前推挤的人流踩踏致死;有人想要拔出武器向前冲锋,奈何栈道狭窄,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刚冲出去几步就被密集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更有那心志崩溃者,眼见箭矢飞来,竟一把拉过身旁的同伴挡在自己身前。那被拉做肉盾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已被七八支箭矢穿透,鲜血溅了那懦夫满身满脸。

然而这种卑劣的行径也未能换来生机,几乎在下一刻,更多的箭矢便将他二人一同钉死在地上。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毫不停歇。

栈道之上,顷刻间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殷红的鲜血顺着原木铺设的栈道缝隙流淌,滴滴答答落入下方的瓦罕河,将一片河水都染成了淡红色。伤者的哀嚎、垂死的呻吟、绝望的哭喊、以及箭矢入肉的闷响,响彻两界山。

有些悍勇的塞尔柱近卫,不甘心就此授首,发出绝望的咆哮,挥舞着弯刀,试图顶着箭雨向前冲锋,为他们的王子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在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下,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往往冲不出十步,便被迎面而来的劲弩射翻,尸体滚落栈道,或被后续的箭矢钉在原地,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不足半盏茶的热闹功夫,栈道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有些地方甚至堵塞了通道,残破的旗帜、丢弃的兵刃、散落的行李随处可见,唯余阿尔斯兰和阿老瓦丁二人。

杨炯目光冰冷,越过尸山血海,锁定在仅存的两人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下达了最后通牒:“阿尔斯兰!事已至此,还不束手就擒?!”

阿尔斯兰呆呆地站立着,仿佛魂魄都已离体。他望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看着那些誓死效忠他的将士们以各种惨烈的姿态死去,耳中充斥着渐渐微弱的哀嚎。

他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癫狂早已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如同被烙铁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粗重而带着血腥味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阿老瓦丁见阿尔斯兰如此模样,知他心神已濒临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与决绝,盖过了峡谷的风声与水声:“杨炯!你这屠夫!听着!我塞尔柱人,乃真主最忠实的信徒,秉承着沙漠之鹰的骄傲!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岂会向你这等双手沾满鲜血的异教徒屈膝投降?!今日我等回归真主怀抱,他日必在地狱之火中,等着与你重逢!”

话音未落,阿老瓦丁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把抱住已然失魂落魄的阿尔斯兰,纵身便向栈道外侧那云雾缭绕、水声雷鸣的万丈深渊跃下。

两人的身影迅速被云雾吞没,只有阿老瓦丁那决绝的怒吼,还在山谷间隐隐回荡。

“杨炯!这……”一直静立在杨炯身侧的安娜,此刻蹙紧眉头,望着下方深不见底、湍急咆哮的瓦罕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这崖壁高达数十丈,河流湍急,河中暗礁密布,且他们二人皆已身受箭伤,又染上了咳血瘟疫,气息奄奄。依我看,阿尔斯兰活下来的机会,恐怕不足三成。”

杨炯面色沉静,紧紧盯着两人坠落的方向,从马鞍旁的革囊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展开后,手指顺着瓦罕河的流向迅速向南移动,最终停留在南方那片连绵的雪山之上。

他凝眸片刻,钢牙一咬,断然下令:“传令!即刻派遣三千轻骑,沿瓦罕河两岸向南搜寻至兴都库什山!”

命令一下,身后训练有素的大华军中立刻分出一支轻骑兵,如同离弦之箭,沿着崎岖的河岸,策马扬鞭,向南疾驰而去。

安娜听了杨炯的命令,秀眉微蹙,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你……你觉得阿尔斯兰这样跳下去,还能不死?”

“我不敢确定!”杨炯遥望南方那巍峨的雪山轮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瓦罕河自此折而向南,水流虽急,但沿途亦有浅滩、回湾。若他们命不该绝,未被摔死、淹死,顺流而下,穿越这兴都库什山天险,那我们即便想追,也是无能为力了。”

“此话怎讲?”安娜面露疑惑之色。

杨炯拨转马头,望向西方塞尔柱的方向,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兴都库什山东北西南走向,素有绝域之称,只数条河流穿行其中,大军无处通行!”

说罢,杨炯下令全军原地驻扎,等待那三千轻骑搜寻的消息。

且说那阿尔斯兰,自之前阿老瓦丁偷偷将那枚青色丹药塞入他手中时,他便心知,恐怕难免这纵身一跃。

然而,当身体真正脱离栈道,向下疾坠时,那强烈的失重感仍让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眼中是急速放大的墨绿色河面,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他只觉得仿佛有一座万丈巨山朝他当头压下,胸口憋闷欲裂,下一刻,后背便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全身骨骼都在瞬间寸寸断裂,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入他的口鼻耳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之后漫长的混沌里,阿尔斯兰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他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时如同被投入熔炉,灼热难当;一时又如同坠入冰窖,寒冷刺骨。

喉咙里充满了腥甜的血沫,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都带来肺部的剧烈刺痛。他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落叶,在狂暴的激流中翻滚、撞击,时而浮起,时而又被拽入深水,冰冷的河水不断灌入,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点被抽离。

不知在黑暗中漂泊了多久,他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将他包裹,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尤其是左肩箭创和胸口被礁石撞击之处,更是痛彻心扉。

阿尔斯兰终于忍受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哑怒吼,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