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动手脚必被识破,但若是修士施术,自然另当别论。
晨光在窗棂间流转,映照着他若有所思的小脸。
这几日父亲并未接触外人,那么能在灵植上做手脚的,唯有那三位素未谋面却时常与父亲用术法交谈的叔父——朱炎、言颂、徐承鍄。
这个推断在他心中渐渐明晰,如同拨开迷雾见月明。
他抬眼望向父亲,见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赞许,便知自己的猜测已然印证。
这株看似珍贵的灵植,实则是送往佛堂的催命符,而自以为得计的柳清雅,正亲手将灾祸送到那邪物面前。
李毓静立在讳言鸟的流光中,眸光渐沉。
他凝视着柳清雅手捧锦盒的神情,心头已然浮现出另一番景象——若那石像中的邪物当真察觉灵植有异,献上此物的柳清雅必将首当其冲承受雷霆之怒。
若邪物震怒,柳清雅的下场只怕更为凄惨。
即便侥幸留得性命,也定会腑脏俱损,经历一番撕心裂肺的折磨。
这株看似机缘的灵植,实则已成双刃之剑。
不论邪物是否识破其中玄机,献药之人都难逃厄运——或成为阴谋败露的替罪羔羊,或沦为邪物盛怒下的祭品。
他望向父亲沉静的侧脸,忽然明白这步棋的狠绝之处。
锦盒中那抹翠色此刻看来,竟似淬了剧毒的蜜糖,正被柳清雅自己亲手捧向深渊。
杨嬷嬷不似柳清雅这般耽于幻想,她卧于锦衾间细细回想着方才种种,面容上掠过一丝疑虑。
她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李念安,声音虽虚弱却带着惯有的敏锐,道:
“安哥儿,老奴恍惚记得,方才夫人提及要寻你时,说你神色间似有异样。
可是心中藏着什么难处?”
这话如石子入潭,顿时惊醒了尚在盘算中的柳清雅。
她倏然抬眸,艳丽的面容上凝起寒霜——是了,先前她说求药时,安儿与李毓的神情确实耐人寻味。
她纤指不自觉攥紧袖口,声音里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道:
“安儿,你且如实告诉为娘,你父亲可曾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窗纱透进的晨光在她微微颤动的珠钗上流转,又道:
“或是……你可曾见我院中之人,与你父亲院里的有所往来?”
李念安垂首立在原地,他望着母亲审视的目光与杨嬷嬷探究的神色,喉间阵阵发紧。
李念安喉结微动,在满室凝滞的空气里沉默片刻,方低声道:
“孩儿是忧心嬷嬷伤势,这才失了方寸。”
他抬眼时眸中水光潋滟,道:
“我总疑心是父亲暗中出手……
毕竟婉姨娘的事……”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纤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翻涌的愧怍。
柳清雅闻言神色稍霁,绛紫袖口微微松弛:
“原是为这个。”
她转向榻间正要宽慰,却见杨嬷嬷继续问道:
“既如此,那李毓少爷今早那般喜形于色,又当如何解释?”
李念安攥紧衣摆的指节微微发白,回道:
“今早用膳时,父亲提起嬷嬷病重之事。毓弟当即追问是否父亲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