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安声音渐低,道:
“父亲虽未明说,毓弟却始终眉眼带笑。”
柳清雅闻言轻轻颔首,眼底的疑云渐渐散去:
“原是这样。
倒叫为娘白担心一场,只当李牧之察觉了什么。”
她执起锦盒轻轻摩挲,忽又想起昨日种种,眸中倏地凝起寒霜,道:
“安儿,你父亲昨日究竟与你说了什么?为何要合起伙来欺瞒为娘?”
她越说越觉气恼,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翠莺,声音陡然转厉,道:
“翠莺!你既精通医理,昨日为何连安儿装病都诊不出来?
莫非……”
她刻意拖长语调,目光如针般刺向垂首而立的医女,道:
“连你也被世子收买了不成?”
室内霎时静得可怕,唯有晨风拂过窗棂的细微声响。
李念安屏住呼吸,望着母亲骤然阴沉的面容,只觉得怀中仿佛揣了块寒冰,冷意正丝丝渗入骨缝。
翠莺依旧垂首敛目,素白的手指却在医箱提手上悄悄收紧,在光洁的木面上留下几道浅淡的指痕。
正当翠莺斟酌措辞之际,李念安已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带着被质疑的委屈与急躁,语速又快又冲道:
“我就是做了噩梦!父亲说您在外面……在外面抢东西!”
他攥着衣袖的指节微微发白,道:
“父亲说这般行事会惊动宫里的柳妃娘娘,孩儿一时情急,才答应将梦魇之事说得重些。
孩儿知错了,求母亲恕罪。”
翠莺顺势屈膝,道:
“是妾身医术不精,未能辨明虚实,请夫人责罚。”
柳清雅静默良久,窗纱透进的晨光在她明艳的侧脸上流转。
她终是轻叹一声:
“我知道了。安儿,你先回去,娘晚些再寻你说话。”
“娘亲,孩儿不能留下么?”
李念安攥着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你留下能做甚?往常这个时辰,你不是喜欢……”
柳清雅话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起,那些终日陪着安儿嬉闹的小厮,已被李牧之尽数发卖。
这些日子她只顾着尊者之事,竟连孩儿身边无人伺候都未曾察觉。
这份迟来的愧疚方才涌上心头,榻上的杨嬷嬷却已轻声开口:
“安哥儿,夫人这是为您着想。老奴这病气重,满屋子药味冲撞了您反倒不好。”
她转向翠莺,带着惯有的周全,道:
“劳烦姑娘先带安哥儿去小厨房用些点心。待会让绵絮出门采买几个得力的小厮——安哥儿身边总得有人伺候。若是想亲自挑选,稍后便同绵絮一道去吧。”
李念安低头摆弄着腰间玉佩,闷声应道:
“那我先出去了。”
翠莺正要屈膝领命,柳清雅却已抬眸看来,目光如淬了冰的琉璃,道:
“翠莺,这次便不罚你了。但切记,往后关于安儿的任何事,若再有半分隐瞒……”
“妾身谨记。”
翠莺领着李念安退出厢房,雕花木门轻轻合拢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待脚步声渐远,柳清雅转身望向榻上,眉间凝着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