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在她明艳的面容上跳跃,将那份自以为窥破天机的得意映照得格外鲜明。
柳清雅指尖轻叩锦盒边缘,唇边凝着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道:
“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好处,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她将锦盒往怀中一带,衣袖在烛光下泛起幽微的流光,道:
“昨日李牧之的人放跑了尊者的药材,正愁无处弥补。
如今这株灵植来得正是时候,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锦衾间的杨嬷嬷微微直起身,最终却只是垂眸不语。
烛泪缓缓堆积在鎏金烛台上,将室内凝重的气氛映照得愈发分明。
李念安静立在一旁,晨光漫过纱窗在他衣袂间流转,可惜却照不亮眉宇间的沉闷。
母亲方才那番自以为得计的言语,像淬了冰的银针,细细密密扎进心口。
来此之前,父亲在讳言鸟织就的莹白光晕里,已将昨夜种种尽数相告——包括母亲与杨嬷嬷在烛影下精心排演的这出戏码。
原来母亲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其中也包括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发苦,却仍固执地想在这盘死局中,为母亲寻一道生门。
“母亲。”
他抬起清亮的眼眸,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道:
“既然父亲身旁多有与修仙世家往来者,何不将尊者之事坦然相告?
若能使尊者与正道修士结交,于尊者修行岂非大有裨益?”
这话宛如玉磬击碎满室沉寂。
柳清雅指间锦盒猝然合拢,杨嬷嬷在榻上剧烈咳嗽起来,手死死攥住被面苏绣的并蒂莲。
老嬷嬷强撑起身子,双唇瓣微微颤动,道:
“修仙问道的玄机,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揣度?”
她每说一字都似耗尽气力,道:
“尊者愿垂青我等,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若需广纳信众,尊者自会降下法旨。”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她自己都嗅到话里谎言的气味。
她们何尝不知,常乐靠吞噬生灵疗伤的行径,与世子结交的那些名门正派根本水火难容。
李念安垂眸凝视着青砖地上摇曳的窗影,心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他何尝不知那常乐尊者绝非善类,更不可能与父亲那些正道挚友相交?
方才那番建言,不过是他情急之下抛出的试探,妄图在绝境中为母亲寻一条回头路。
晨光透过茜纱窗,在他轻颤的睫羽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在前来此处之前,父亲已在讳言鸟的结界中向他透露了全盘计划——朱炎、言颂、徐承鍄三位叔父家族里的修士已星夜兼程赶往长亭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