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院中仆从的异常,倒真不是绵絮多心。
只是这反常景象的根源,并非如她所料源于李牧之的布局,而是那尊盘踞在佛堂的蛇妖常乐。
自那日在陆姨娘院中亲眼目睹石像操控人心的可怖手段,满府仆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如今个个如惊弓之鸟,唯恐稍有不慎触怒柳清雅,便会落得与那些失踪的乞丐流民一般下场。
这些日子以来,夫人差遣小厮四处搜捕活人供奉石像的行径,在他们眼中早已不是秘密。
虽说此事未在全府传开,但柳清雅院内当值的下人个个心知肚明,整日里如履薄冰。
稍有门路的,都知晓夫人与邪物勾结的勾当。
在这等阴霾笼罩下,众丫鬟小厮岂敢不尽心当值?个个谨言慎行,连平日里最爱偷闲耍滑的,此刻也绷紧了皮子,生怕一个疏忽就成了那邪物的血食。
绵絮身为柳府精心培养的死士,虽不曾真正见识过修士手段,但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对修真之能早已司空见惯。
正因这份与众不同的阅历,让她难以理解今日院中众人那份过分的战战兢兢。
她立在廊下,看着如临大敌的众丫鬟小厮,只觉反常。
毕竟在她所受的训练里,修士不过也是凡人修炼得道,何至于让众人畏惧至此?
也是因死士的这份敏锐,让她察觉到今日院中众人那份过分刻板的恭谨,有些怪异。
闻得绵絮这番回话,柳清雅与杨嬷嬷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几分不解。
翠莺静立一旁,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
若她并非世子安插的暗桩,此刻或许会出言点破其中关窍。
然而想起李牧之“静观其变”的嘱咐,她终是垂眸敛目,将已到唇边的话语悄然咽下。
正当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门外忽又响起叩门声,这次的声音较先前更显急促。
翠莺移步上前,素手轻启门扉,但见李念安立在廊下,杜鹃紧随其后。
少年略显局促地绞着衣角,目光游移不定。
“夫人,大少爷来了。”
翠莺侧身回禀,声音温婉如常。
柳清雅闻言眸光微动,淡淡道:
“让他进来。”
翠莺依言让开身形,李念安低着头快步踏入厢房。
在他身后,门扉被轻轻合拢,将外间的天光与声响尽数隔绝。
李念安缓步走至柳清雅面前,敛衽垂眸,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揖礼,道:
“母亲安好。不知母亲唤孩儿前来,有何吩咐?”
这般恭谨守礼的举止,与从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小霸王判若两人。
连日来的变故如同淬火的冷水,将少年身上的浮躁之气涤荡殆尽。
虽不及李毓那般早慧沉稳,却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撒娇耍赖的顽童。
柳清雅凝视着儿子低垂的眉眼,心头莫名涌起一阵滞闷。
她竟有些怀念从前那个会扑进她怀里撒娇的孩儿,而不是眼前这个举止得体却疏离的少年。
然而这一念头刚起便被她强行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