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远在辽阳的诅咒,陈望自然是无法得知。
五月十五日。
索伦兵叛,引发辽阳动乱。
多尔衮领甲兵千员陷阵决死,为曹变蛟临阵射杀,从者皆诛。
多铎领精骑三千突围而出,北奔沈阳。
辽阳城破,胡知礼领兵入城,大搜全城,除索伦兵一万八千余受降之外,城中八旗为其尽数诛灭。
胡知礼命甲兵拆毁满城,付之一炬,置辽阳城内一众八旗尸首于野,斩其首级铸京观九座,于辽阳城南。
五月十七日。
胡知礼引兵临沈阳。
沈阳大乱,城中汉民聚义,打开城门。
至此。
自天启元年沦陷,至今已达二十三年之久的沈阳,终于得以光复。
沈阳城中旧时汉民尚存者,已经不足两万余人。
王师兵临,一众汉民夹道相迎,再见汉家衣袍已是二十余载,尽皆落泪,嚎啕声一时盈天。
胡知礼命大军入城,尽俘沈阳城内清廷官吏、八旗丁口。
五月二十日。
胡知礼仿效故明李文忠旧事。
沈阳城外,一时血流成河。
而后,胡知礼再聚大军,宣犁庭扫穴之令。
分六万步卒守卫沈阳、辽阳两城。
余众十三万精骑尽出,分兵六路而进建州、海西两部领地,再复成化年间旧事
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火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猪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
旬日之内,虏境以之萧条。
手段酷烈,杀戮更重于成化之时。
多铎领兵自辽阳出逃,弃守沈阳,径直奔往铁岭,意欲北上,往北山女真部驻地而逃。
六月初六。
多铎北逃之际,遭遇蒙古骑兵拦截,逃亡之际,多铎为蒙古骑兵套索套中,拖行至死。
大军长驱直入,搜杀白山黑水之间,三月有余。
建州、海西两部残部,被杀者不计其数。
直至九月上旬,曹变蛟领兵入野人女真部境内。
野人女真长期以来,为清廷压迫,部中青壮多为其强拉充军,见南国大军压境而来,获知清廷兵败,因此降服。
曹变蛟领兵直至昔日明庭所设奴儿干都司,而后聚兵升帐,尽收野人女真诸部之权,重设奴儿干都司,复库页岛。
同月。
祖泽傅领兵至外兴安岭一带,迫降北山女真部。
至此。
建州、海西两部女真几乎损失殆尽。
而北山、野人女真两部尽皆臣服。
捷报通传,鸿雁归来。
同样的快马飞递,同样的驿站通传。
九月十二日。
当战胜的消息传到南京城中之时,举城震动,街头巷尾尽在热议。
但是南京终究是远离北境太过于遥远,辽东发生的事情,就如同远在他国一般,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辽东的光复,女真四部的覆灭和臣服,在南京引起的震动,远远不如在北国的影响。
闻听辽东光复的消息,北国无数的百姓涕泪俱下,无数的青烟寥寥升起,无数的坟墓之前白幡林立。
正印了那句古诗所描述的。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威耀阁内,陈望端坐于案牍之前,审视着从辽东送来的战报。
三位宸庭众臣,列坐于威耀阁内。
威耀阁,是由原先的文渊阁改名而来。
文渊一词,有着极其深重的偏向。
陈望不准备再重蹈明庭的复辙,无论是制度,还是名字。
所以将文渊阁改为了威耀阁。
六部尚书之中,有三位都列坐于阁内。
陈望抬起了头,目光从左到右缓缓扫过。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正是如今作为兵部尚书的代正霖。
而后依次则是吏部尚书唐世平、户部尚书王元康。
内阁暂时没有设首辅,也没有设置次辅,所有的尚书都只是录了辅臣之职。
“辽东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犁庭扫穴终究难以禁绝日后威胁。”
陈望的目光凝重,缓缓出声。
“成化犁庭的旧事在前。”
“这一次,攻灭清廷,压服女真四部,比起昔日成化年间更为彻底。”
“但是辽东,若是还按照以前的办法经略,日后难免再出心腹大患。”
代正霖低眉垂首,唐世平和王元康两人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陈望的言语郑重,众人也都听出了陈望语气之中的坚决。
按照往常的判断,他们知道陈望心中必然是有了定计。
“辽东偏远,昔日设都司,留卫所之举,以羁縻为主的政策,我决意要将其完全废除。”
陈望的目光如炬,坚决道。
“我已经命胡知礼,尽迁北山、野人、建州、海西女真四部残余入关。”
陈望的话音落下,并没有再继续言语,而是看向列坐的三人。
代正霖的眉头微蹙,他知道陈望是想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代正霖微微欠身。
“国家强盛之时,采取羁縻可以尽收偏远部落之权,然而当国家衰弱之时,这些地方,便会对于中央造成威胁,这是历代都难以解决的问题。”
“迁移辽东诸部入关,可以暂时断绝辽东问题,但是恐怕难以根治。”
代正霖的神情凝重。
“辽东广袤,去了女真,又来他部。”
如今作为兵部尚书,又兼任内阁辅臣,代正霖已经不再如同以往,只注重于军略上的事务,已经开始从国家的层面上思考问题。
“汉逐匈奴,匈奴西遁,而鲜卑崛起。”
“鲜卑衰弱,倾覆亡国,突厥再起。”
“突厥灭,而辽人兴,辽亡金起,金灭蒙盛。”
“草原广袤,辽东天阔,这些宜居的地方,赶走了一批人,仍然会有其他的人来到这些地方。”
代正霖的话,得到了唐世平和王元康的赞同。
唐世平沉吟了片刻,也接着说道。
“武可以胜一时,但却终难以胜一世。”
唐世平出身寒微,旧时不过是一百总,不过随着势力的发展,他也在不断的学习。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能够被委任为吏部天官的原因。
不仅仅只是因为忠诚,更是因为他的能力。
王元康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他罕有在朝会或是内阁之中表露自己的看法。
他知道,自己作为户部尚书的职责。
他也明白,陈望并不需要他建言献策,只需要他维持国家,供应军队。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
陈望微微颔首。
这些事情,他作为后世之人,自然是知晓。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而以史为镜,则可以知兴替。
“所以,我打算……外迁……”
“外迁?”
唐世平和代正霖皆是微微一怔,神色凝重,他们对于陈望所说的外迁一词有些不解。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