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音尚未完全消散,刺鼻的硝烟味混杂着石粉与焦糊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卫兵的反应迅捷而粗暴,他们以爆炸点为中心,如同张开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封锁了附近的几个街口,将所有未能及时逃离的行人,连同白启云在内,统统围堵在了这片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的区域。
“所有人!原地站好!接受检查!”
一名队长模样的卫兵厉声喝道,他手中的长剑虽未出鞘,但那冰冷的威慑力已足以让大多数人心生寒意。
人群像被惊扰的羊群,瑟缩着,依言停下脚步。
长久的压抑让他们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
没有人敢出声抗议,甚至连交头接耳都极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恐惧而发出的细微呜咽。
他们自动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几列,低着头,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白启云心中微微一沉。他初来乍到,对旧蒙德的深层规则了解有限,虽自信未曾携带任何违禁品,但外来者的身份本身就可能带来麻烦。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应对之策。
他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微微垂下眼睑,将可能引人注目的锐利目光收敛起来,身体也放松下来,做出与旁人无异的顺从姿态。
卫兵们两人一组,开始对被困住的行人进行粗暴而高效的搜身。
他们动作麻利,毫不顾忌个人尊严,拍打衣裤,摸索腰间,检查可能藏匿物品的每一个褶皱。被搜查的人如同木偶,任由摆布,脸上是麻木的隐忍。
偶尔有人因紧张而身体僵硬,便会立刻招来卫兵更严厉的呵斥和更仔细的翻查。
队列在缓慢地向前移动。白启云能清晰地听到前面的人被搜查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卫兵简短的命令。
“抬手!”“转身!”“口袋里是什么?拿出来!”
很快,轮到了他。
一名面色冷硬的卫兵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白启云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质地和剪裁都与周围平民迥异的衣物上停留了片刻。
“站好!”
卫兵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白启云依言照做。
另一名卫兵走上前,开始动手搜查。
粗糙的手掌拍过他的双臂、后背,又沿着裤腿向下摸索。
整个过程直接而快速。
卫兵的手指偶尔触碰到他的衣角,那与平民粗糙亚麻布截然不同的触感,似乎让卫兵的动作有了一瞬间几乎难以察觉的迟疑,但他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要求他脱下外套或鞋子进行更彻底的检查。
白启云配合地抬起手臂,心中却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注意到那名打量他的卫兵,目光主要集中在他的脸和手上,而非可能藏匿武器的腰部。
“行了,走!”
搜查的卫兵很快结束了工作,挥挥手,语气不耐,仿佛在驱赶一只碍事的动物。
一股微不可察的诧异掠过白启云的心头。
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依着指示快步离开了盘查点,混入前方那些刚刚被检查完正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人流中。
但他的耳朵却敏锐地竖起着,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他并未走出太远,身后卫兵们压低的交谈声便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中。
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疑惑问道。
“喂,刚才过去那个……衣服怪模怪样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怎么就随便摸两下放走了?不多问问?”
紧接着,是那个刚才主要负责打量他的卫兵的声音,带着一种混合了不屑与世故的腔调,他似乎啐了一口,才回答道。
“问?问个屁!你眼睛长哪里去了?没看见那家伙的脸和手?皮肤细得跟牛奶泼过似的,连个茧子都没有!那些天天在阴沟里钻、饭都吃不饱的反抗分子,能有这皮肉?”
年轻卫兵似乎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话。
那年长些的卫兵继续嗤笑道。
“用你的木脑袋想想,这八成又是城里哪位老爷家吃饱了撑的少爷,闲着没事干,换身稀奇古怪的衣服出来找乐子体验‘民间疾苦’呢。真把他扣下来盘问,问不出个所以然不说,回头让他家里知道了,随便找个由头,够咱们喝一壶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不懂?”
短暂的沉默后,年轻卫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恍然和一丝后怕。
“……还是老哥你想得周到。说得对,这种人咱们惹不起。”
对话到此为止,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继续盘查下一位行人的呵斥声。
白启云脚步未停,继续随着人流向前,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原来如此。
他这身来自异乡的衣物险些成为疑点,却反而因为这副未经风霜摧残的体肤,被卫兵误认作了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
这阴差阳错的判断,竟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确实毫无劳作痕迹的双手,嘴角掠过一丝莫名的无奈。
看来,在这座城市里,某些固有的印记,有时比任何伪装都更具说服力。
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旧蒙德的街巷深处。
白启云将周身感知向四周蔓延开来。
元素力的细微波动在他意识中勾勒出街巷的轮廓,过滤着杂乱的气息。
很快,一股微弱的火元素残留,指引着他的方向。
循着这缕痕迹,他的目光锁定了小巷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老旧木牌,刻着一杯麦酒的大致轮廓,这是一间名为“橡木桶”的酒吧。他推门而入,一股劣质麦酒的气味扑面而来。
厅堂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盏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晕。
零星的酒客散坐在角落,低声交谈。
吧台后,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正慢悠悠地擦拭着酒杯。
一切看起来都与蒙德任何一家底层酒馆无异。
然而,白启云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那几缕带着爆炸残留气息的火元素力,正源自于此。
他的视线扫过厅内,吧台后的壮汉,动作略显僵硬,一个端着托盘为客人送酒的女侍应,还有一个正在擦拭桌面的年轻男子,虎口处隐约可见一丝难以完全洗去的焦黑痕迹。
毫无疑问,正是此前那三个斗篷人。
此刻,他们已褪去伪装,换上了侍者的粗布衣物,与街上那些“行尸走肉”一般无二。
若非元素力的指引,仅凭肉眼,绝难将他们从这灰暗的环境里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