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
清晰的骨裂声让大仓烨子心下一寒。她下意识抬头望向这个刚认识就让她有莫名信任感安全感、暴怒起来却如此一意孤行判若两人的男人。
知道他本心只想救世人,当那布满红丝的眼风扫过来时她没有害怕得后退。但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谨慎又茫然地来回望着男人布满汗水的脸与他手里扭曲变了形的尸骨。
伯爵……死了吗?
大仓烨子不明白。
她的身份只是个给平民看病的乡镇医生,伯爵一家从不生病她很少跟他们见面,她不了解这一家子,尤其伯爵,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至此;她对现阶段瘟疫的了解也仅限于人们来见她时关于牛羊开始染病的抱怨,甚至不能下定论瘟疫是否就是那个病因;她更没有神父的通灵之能,没见过所谓“预言梦”的恐怖……
可是,就因为这个吗?因为一个梦,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不明白地望着福地樱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未消散的余怒,看到了些许冲动后的反思疑惑,却独独没有看到一丝后悔和动摇。
她战栗了一下。不是为自己,那一瞬的战栗带着转瞬即逝似曾相识的惊疑和明悟,她想不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产生过类似的排斥感,但这种感觉正在慢慢地占领充斥她的大脑。
杀人的战栗与刺激缓缓自颅顶褪下,在福地樱痴喘着粗气的怒火中,理智渐渐又回归到脑海里,他漠然扫一眼手中刚扼杀的一条人命,很快甩手丢出去,任尸体死沉地砸向地面。
他不能,就这样承认自己动摇。
所以面对大仓烨子脸上明晃晃的质疑,他只是微合眼皮,让自己看上去无比坚定地告诉她,“一切都是为了不让预言惨祸真的重演!”他想,她终究是没有见过那个场面,她不懂我在这个位置心里的重担。
抿了抿唇,“斩草不除根,必留大祸端啊。”福地说。
伯爵死前留下那句“屠城”尚在耳边未散,大仓烨子和他对视,恍惚像真在他眼底见到了黑色的、能够烧尽世间一切的火。
‘……你说对了。’
当宣誓守护之人越出他的底线那一刻,他手中的力量就是在为毁灭而存在了。
冥冥之中,她产生了一种想法,似乎是潜意识应该对某个人说这么一句话。就好像跟谁立下了不清楚内容的赌约,而这一刻的见证已让她输得彻底。
……
“神父,你们有没有看到——嗯?福地樱痴?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大仓烨子与福地樱痴隐隐对峙之时,不知该说巧合还是不凑巧,猎人与花匠出现了。
在心心离开后捡到那个怀表、心生疑窦的条野采菊想起怪异的钟声,又想到福地樱痴和大仓烨子多半在这个方向,就拉着末广铁肠前来集思广益寻求答案。
可推开大厅侧门踏进来、抬头叫人的一刻,两人却如同上演什么狗血剧情一般,正正撞上了福地樱痴目露隐火、捏断女性的脖子这一画面。更关键的是,这个女人正死前早有预料般抬头望着这边,歪扭畸形的脖子诡异地吊着,在因人死亡失去支撑而耷拉下来的那颗脑袋上,逐渐失焦变得灰白的眼珠直直与二人视线相对。
那是一双死亡瞬间依然在讥笑的眼。
而那张脸,是同他们刚打过照面的心心别无二致的一张脸。
福地樱痴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这幅画面看在他们眼里会是什么样子。他一句话都没有试图去辩解,轻飘飘看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把尸体丢开,转身走向见证了一切的座钟,空出来的手掰开钟室的木门、握住一根大而尖锐的黑铁指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