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扔在大街上，估计连收废品的都懒得弯腰捡一下。
他的失望，几乎是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然而，苏-九的注意力，却完全在那块碎片上。他没有用“新视界”，只是用肉眼，仔细地端详着碎片上的纹路。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裂纹，眼神专注，仿佛在阅读一篇深奥晦涩的古籍。
“龟甲？”苏-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他将碎片翻过来，背面相对光滑，但在中心的位置，有几个更加深刻、更加古老的刻痕。那不是天然形成的纹路，而是人为雕刻的符号，笔画苍劲，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
“不对……不是普通的龟甲。”苏九的目光，在那几个符号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里，都变了。
病房消失了，隔壁床的大叔消失了，陈凡也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块小小的碎片。
在“新视界”的洞察下，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龟甲碎片，爆发出了一团难以言喻的、深邃如黑洞般的光芒。那些遍布其上的裂纹，不再是死物，而是变成了一道道流淌着黑色光焰的能量脉络。这些脉络彼此交织、勾连，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无比精密的立体结构。
它不是一个平面的图案，而是一个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微缩宇宙！
每一道脉络的走向，每一个节点的连接，都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它们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永不停歇的方式，运转着。
而龟甲背面的那几个古老符号，则是整个系统的核心。它们像几颗恒星，为这个微缩宇宙提供着最原始的、也是最霸道的能量。
苏九的心神，完全沉浸了进去。
他看到，这个微缩宇宙的运转，并非是和谐的，而是充满了掠夺与吞噬。它就像一个微型的能量黑洞，在无时无刻地，从周围的虚空中，汲取着一种苏九从未见过的，代表着“命运”与“因果”的能量丝线。
陈凡那根与黑鲤相连的“替命”因果线，与这个庞大的系统比起来，渺小得就像一根头发丝。
它之所以会和黑鲤产生勾连，只是因为陈凡当时那股“不想死”的强烈意念，无意中触动了这个庞大系统中最外围、最简单的一条能量回路。这条回路自动运转，将他身上最致命的“死劫”能量，转移到了另一个生命体上。
这，就是“替命”的真相。
而这，仅仅是这块龟甲碎片，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功能。
“以生灵之命，窃天地之机，补自身之缺……好霸道的法门。”苏九的心神从那片微缩宇宙中退出，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凝重。
这不是什么改运的宝贝，这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它是一个精妙到极致的“禁术阵法”。
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对天地法则最赤裸裸的挑衅。拥有它的人，可以强行掠夺他人的气运，可以转移自身的灾祸，甚至可以篡改既定的命运。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每一次使用，都是在向“天道”借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高利贷。
陈凡这三年的倒霉，不过是这笔高利贷，最微不足道的利息。
“大师……这……这到底是什么？”陈凡看着苏九那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苏九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龟甲碎片上。
就在刚才，他退出“新视界”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这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禁术阵法，因为黑鲤的死亡，以及他自身气场的介入，似乎被“激活”了。
在龟甲碎片最核心的那个古老符号上，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气，正缓缓地溢出。
这缕黑气，没有消散在空气中，而是像一根拥有自己生命的触须，在虚空中微微颤动着，仿佛在感应着什么，又像是在……发送着某种信号。
苏九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想起了那个卖鱼的老头。
想起了那个在都市阴影中，不断觊觎各种玄门秘宝的，神秘势力。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这东西，不是陈凡无意中得到的。
它是被“放”出来的。
那个老头，那条鱼，甚至陈凡这三年的悲惨人生，都是一个局。一个用来“喂养”和“唤醒”这块龟甲的，漫长而残忍的局！
现在，鱼死了，局成了。
这块被唤醒的禁术阵法，正在呼唤它的……同类。
或者说，是它的主人。
“麻烦了。”苏九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病房的窗户，望向了远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钢筋水泥的丛林。
“它不是在买命。”
苏九看着陈凡，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是在……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