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镜子里,那个属于“昨天”的自己,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你……是谁?”三个字。那声音,她听不见,却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像一把冰冷的刀,划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和镇定。
她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镜子里,一切如常。镜中的乔月,疲惫却完整,眼神里只剩下自己此刻的惊恐。没有手机,没有抓头发,更没有那双空洞的眼睛。
是幻觉。一定是。
两天两夜没合眼,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刚才那个古怪的男人一番故弄玄虚……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乔月用颤抖的手捂住胸口,强迫自己深呼吸。她告诉自己,她没有疯。那个男人才是疯子,他只是利用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转身,不再看那面镜子,仿佛只要不看,刚才的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她要找回罗盘。用最正常、最科学、最符合逻辑的方式。
她从卧室开始,跪在地上,用手电筒照亮每一个角落。床底、衣柜深处、抽屉缝隙,甚至连地毯的每一根绒毛都恨不得掰开来看。她把所有的衣服都一件件拿出来抖落,把书本一本本翻阅,把厨房的碗碟都搬空检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夜色渐深,又转为黎明,再到日落。她的膝盖磨破了,手指甲也断了几根,脸上沾满了灰尘,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罗盘,依然没有踪影。
那支被苏九“变”出来的钢笔,她也仔细检查过。除了冰冷的触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甚至尝试着用它在纸上写字,笔迹流畅,墨水充足,完全就是一支普通的钢笔。
她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她要彻底斩断与那个男人、与那些荒诞理论的一切联系。
然而,怪事并没有停止。
几天后,乔月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她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文案策划,最近负责一个大客户的项目,压力很大。
她走进办公室,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年轻人看到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乔月,你来了。”部门经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语气有些严肃,“你进来一下。”
乔月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蔓延开来。
经理办公室里,空气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乔月,最近你的工作状态,是不是有点问题?”经理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地问。
乔月辩解:“经理,我最近有点私事……”
“私事?私事可以影响到工作吗?”经理打断她,将一份文件摔在桌上,“这是你上周提交的方案,你看看,这都是什么!”
乔月拿起文件,草草扫了一眼。她看到了几个明显的错别字,还有一些数据上的小疏漏。这些错误,在她以前的工作中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还有这个!”经理又递过一份报表,“客户投诉,你已经连续两次把会议时间记错了,导致他们白跑一趟。乔月,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乔月感到一阵眩晕。她明明记得,自己反复确认过会议时间,甚至在手机日历上设置了提醒。可现在,手机上却没有任何记录。
“经理,我……”她试图解释,但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乔月,公司需要的是能全身心投入工作的员工,而不是一个被私事缠身,连基本工作都无法完成的人。”经理的语气变得冰冷,“所以,很遗憾,公司决定……终止与你的劳动合同。”
乔月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被解雇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经理办公室,那个坐在她座位上的陌生年轻人,朝她投来一个复杂又带着几分歉意的眼神。
她知道,他是来顶替她的。
乔月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她发现自己的桌面比平时凌乱许多,几支笔散落在键盘上,便签纸胡乱贴着,甚至还有一小片干涸的咖啡渍。她明明每天都会把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
她拿起自己的水杯,杯子里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咖啡。她记得自己早上出门前特意倒掉了昨夜的残余,换上了热水。
难道……
她猛地想起苏九的话:“这杯咖啡的香气,被卡在了昨天下午的那一页。”
她感到一阵恶寒。
她强忍着心底的恐慌,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默默地离开了公司。
失业的打击,让乔月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她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漫无目的地翻找罗盘。她不再执着于“科学”的寻找方式,而是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家里的空气自言自语,试图找到那个“洞”。
她甚至尝试着去苏九说过的那个“昨天”去找。她把房间的时钟调回到昨天,把家里的灯光调暗,试图复刻昨天的场景。但除了让她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精神病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她的精神变得极其脆弱。
一天傍晚,乔月骑着电动车去超市买菜。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冰箱里空空如也。
她沿着一条熟悉的街道骑行,路灯昏黄,车流稀少。
忽然,前方路口一辆黑色轿车毫无预兆地闯了红灯,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乔月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反应。她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掀飞。
身体在空中翻滚,她听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传来人群的惊呼和救护车的鸣笛。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张女人的脸,她无比熟悉。
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