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的手死死攥着那支冰冷的钢笔,金属的寒意顺着掌心,一点点渗透进血脉,却怎么也浇不灭她脑子里那团熊熊燃起的、名为“怀疑”的火焰。
骗子。
这个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每一寸理智。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丢进去,用怀疑的烈火反复淬炼。
那个慢了三分钟的微波炉时钟。他进门后,视线曾在厨房门口停留过一瞬。他完全有机会,用某种她不知道的手段,在她手忙脚乱给他倒水的时候,悄悄篡改了时间。
那只伸进空气里的手。魔术,一定是某种极其高明的舞台魔术。利用灯光和视觉死角,制造出匪夷所思的幻象。她曾看过电视上那些世界顶级的魔术师,他们能让火车消失,让自由女神像不见,凭空变出一支小小的钢笔,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个“时间涟漪”、“空间道标”的理论,更是漏洞百出。那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故事,一个足以摧毁普通人心理防线的恐怖故事。先用一点小把戏让她心神不宁,再抛出一个荒诞的理论,最后用“整个房子都会被拖进时间的夹缝”这种末日般的预言,彻底击溃她的意志。
然后呢?然后就是索要天价的“报酬”。
这是套路。一个精密、高端、直击人心的骗局。
想通了这一切,乔月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猛然惊醒。刚才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种被愚弄后的羞恼和愤怒。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她将那支冰冷的钢-笔放在茶几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像是在宣告自己理智的回归。
“多少钱?”
她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漠。她盯着苏九,眼神里再没有半分之前的敬畏与哀求,只剩下审视和戒备。
苏九看着她神情的变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觉得值多少?”他反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让乔月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出现了一丝裂痕。骗子不该是这样。他应该急于报价,或者继续用花言巧语来稳住她。
但她很快将这丝动摇压了下去。这是更高级的手段,欲擒故纵,让她自己陷入更深的圈套。
“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行的规矩。”乔月冷笑一声,“开个价吧,苏大师。变出一支笔,讲一个这么精彩的故事,总得有个价码。”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针。
苏九终于笑了。那不是嘲笑,也不是轻蔑,更像是一个大人看着一个执拗的孩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和一丝说不清的趣味。
“我还没想好。”他说。
乔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与他兜圈子。“苏先生,我承认,你的手法很高明。但是,我只是想找回我奶奶的遗物,不是想花钱听一个科幻故事。”
她伸手指了指满地的狼藉:“也许它就是掉在哪个角落里,被东西盖住了。我会自己找,一寸一寸地找。我相信,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它就一定能被找到。”
这番话,是她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也是在重新建立自己崩塌的世界观。她要用最传统、最笨拙,但也最符合逻辑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没有疯,这个世界也没有疯。
“可以。”苏九点了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你的房子,你做主。”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乔月。
“请你离开。”她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现在,马上。”
“好。”
苏-九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干脆得让乔月再次愣住。
他没有丝毫的纠缠,没有半分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甚至连一句“你会后悔的”之类的场面话都没有。他就那么平静地转过身,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而从容,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
乔月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门口,心里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这剧本不对。骗子被拆穿,不该是这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