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林婉儿。
如果林婉儿在十年前，遇到的不是一个心怀鬼胎的骗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相师，或许她的人生，会是另一番光景。
“符就不必了。”苏九放下茶杯，“缘分这东西，求不来。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与其花钱买一张心理安慰，不如把钱省下来，给自己报个喜欢的兴趣班，或者去一趟计划了很久的旅行。”
女孩愣住了。她去过不少寺庙道观，也找过一些所谓的大师，每个人都告诉她命犯孤星，需要请符做法才能化解。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可……可是网上说……”
“网上还说我是个江湖骗子。”苏九打断她，指了指门口，“慢走，不送。”
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弄得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她站起身，对着苏九鞠了一躬，有些失落地走了。
九玄阁再次恢复安静。
苏九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世人多愚，总喜欢将希望寄托于外物，却忘了，自己才是命运的执笔者。
他将视线重新落回那根红线上。
就在刚才，他改变主意了。毁掉它，太便宜这帮人了。他要把这根线，变成鱼钩，把水面下的那条大鱼，给硬生生拽出来。
他正思索着如何布局，心头却猛地一跳。
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郁死气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九玄阁的门外。
这股气息与之前那道神魂威压截然不同。如果说前者是高居云端的神明，漠然俯瞰，那么后者，就是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充满了对生灵的贪婪与恶意。
苏九的目光穿过木门，落在了外面的老街上。
不知何时，街上原本稀稀拉拉的几个游客，全都消失不见了。整条青石板路，空空荡荡，安静得有些诡异。午后的阳光依旧明亮，却照不散那股盘踞在门口的阴冷。
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知何时停在了街对面。车身线条流畅，漆黑如墨，没有悬挂任何牌照，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怪兽。
它就那么静静地停着，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苏九的眼神平静无波。
他知道，对方来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没有动，只是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继续品着自己那杯已经快要凉掉的茶。他倒想看看，这帮藏头露尾的家伙，想玩什么花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终于，在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下午三点整的那一刻，车门，开了。
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先探了出来，稳稳地踩在青石板上。
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车里缓缓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老妇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紫色暗花旗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用一根古朴的银簪固定着。她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皮肤像是风干的橘子皮，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
她的手里，拄着一根通体乌黑的拐杖。
拐杖的顶端，盘踞着一只用纯银打造的蜘蛛。那蜘蛛的八只脚，栩栩如生，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老妇人下了车，并没有立刻走向九玄阁。她只是站在车边，缓缓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几乎全白的眼睛，仿佛无视了墙壁的阻隔，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与阁楼内，苏九的目光，对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在两人之间轰然炸开！
苏九面前桌上的茶杯，无风自动，杯中的茶水，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而老妇人脚下的青石板，以她的拐杖落点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