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死成。我跟那鱼妖的怨气,搅和到一块儿了。
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在潭底下,黑,冷,出不去。
不知道泡了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有个姓金的男人,把我捞了上来。”
“他没嫌我怪,也没想收我。
就给了我个地方待着,一口棺材,一点香火。
他说,他的铺子,缺个看门的。这份情,我得还。”
魅鱼的声音沉了下去:
“所以金家。。。不止金老头这一代遭过难。
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一回,差点断了根。
我守着,看着,一代代。。。
现在,到你了,丫头。”
她目光停留在木无悔脸上:
“你现在穿着他的袍子,走着他的路,
连这什么都想自己扛的臭脾气,都渐渐变得跟他一模一样。
你跟我说人和人路不同,可你现在走的,
就是金家祖祖辈辈最窄,最险的那条独木桥!”
木无悔听着魅鱼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进,冬日里的湖水里。
但水面下早已是坚冰。
她没躲开魅鱼的目光,
反而迎了上去,
那双绿瞳里的死水底下,
像有水流打了个旋儿。
“独木桥。。。”
她重复了一遍,才说道:
“金家祖辈走的要是阳关道,
也不会一代代被那些恶心的人,
逼迫的就剩这点家底,
现在需要你守着,那么就需要我接着扛。”
她往前挪了半步,
“况且你守着金家,是还捞你上来的恩情。
我接着走,是因为师父把铺子交到我手里,
这条路就得由我走到头,看看尽头到底是啥。
是悬崖,我也得亲眼看看底下有多深。”
她顿了顿,看着魅鱼,
语气虽然还是硬石头一样,
却透出点别扭:
“你告诉我这些,是怕我步金家老祖宗的后尘,我懂。
但怕没用。你越怕,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就越得意。
我一直和你说,他们就是想看着金家断根,
那我就想办法弄死他们。”
魅鱼张了张嘴,想反驳,
却被木无悔接下来的话截住。
“画展,我必须去。”
木无悔语气不容商量,
“宋春华身上有线索,可能关系到钱老头,
关系到槐安铸现在想干什么,
躲在家里,线索不会自己砸门。”
她再次拿起柜台上的梅花簪子,
这次直接递到魅鱼手边,
动作带着催促:
“盘头。天都亮了。”
魅鱼看着递到眼前的簪子,
又盯着木无悔的面容。
她还那么年轻,
可那双绿眼睛里,
已经看不到少年人的莽撞,
只看到清醒和决心。
这丫头,是真的掂量过了,
不是去送死,是去闯关。
她重重叹出一口,
像是终于认了,一把抓过簪子。
“倔死你算了!坐下!”
木无悔没吭声,转过身,
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
感觉魅鱼冰凉的手指,
穿过她的头发,动作有点粗鲁,
带着怨气,但又异常熟练。
不一会儿,就盘好头发,
簪子插进发髻。
魅鱼就收回手,
退后半步,看着面前的人。
丹青旗袍,盘发利落,
衬得那张脸愈发素净,
只有一双绿眼,深不见底。
“行了。”
魅鱼声音闷闷的,
“像那么回事了。出去别给我们金家丢人。”
木无悔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子。
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栓上,
停住,没回头。
“铺子交给你了。”
她顿了顿,加了一句,
“。。。等我回来。”
说完,她拉开门,裹挟着一股寒气,
走进了大雪之中。
魅鱼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里,
良久,才低声骂了句:
“小没良心的。。。”
可那眼神里,
担忧底下,
又多出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