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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地窖下的小手(2 / 2)

第二天一早,爹就扛着一根碗口粗的柞木回来,又磨了磨洋镐的尖。爷爷把家里仅存的半瓶高粱酒拿出来,倒了点在手上,搓了搓,又在撬棍和洋镐上抹了点,说是能壮胆。娘煮了几个苞米饼子,让我们吃了垫肚子,她自己却一口没吃,只是坐在炕边,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我蹲在屋门口,看着爹和爷爷把窖口的木板掀开,又把里面的苞米袋、干菜袋都搬了出来,地窖一下子空了,只剩下那块青石板,在松明火把的光线下,泛着冷幽幽的光。石板有门板那么大,边缘和地窖的墙缝贴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从一开始就长在那儿的。

爹先拿着洋镐,在石板的边缘凿了凿,想凿出个缝,方便撬棍伸进去。洋镐砸在石板上,发出“当当”的响声,在安静的冬天里,显得特别刺耳,震得我耳朵嗡嗡响。凿了半天,才凿出一个小小的豁口,爹把撬棍的一端塞进去,爷爷在后面帮忙,两人一起用力,撬棍“嘎吱”一声弯了,石板却只动了一下,从缝里掉下来点碎土。

“再加吧劲!”爷爷喊了一声,脸憋得通红,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爹咬着牙,脚蹬在窖壁上,身体往后仰,撬棍又弯了些,这次石板终于松动了,发出“轰隆”一声闷响,往一边倾斜了点,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和霉味,从石板底下涌了出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

爹和爷爷停下来,喘了口气,火把凑过去,往石板底下照。我也凑过去,踮着脚往窖里看——

石板底下不是泥土,是个黑漆漆的洞,深不见底,火把的光只能照到洞口周围的地方。而就在洞口的边缘,就在那些潮湿的黑土上,密密麻麻地“长”着无数只小手。

那些手很小,都是孩童的手,有的只有我的巴掌一半大,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的手;有的稍大些,能看出是五六岁孩子的手。每只手都沾满了湿泥,土黄色的泥裹在手指上,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土块,有的手背上还沾着碎草和小石子。它们不是静止的,是活的,在慢慢地蠕动,有的手指蜷缩起来,像是在抓什么东西,有的手指伸展开,朝着窖口的方向,像是在够上面的光,动作很慢,很僵硬,像是刚从冻了很久的土里醒过来,还没恢复力气。

娘站在后面,看见那些手,“啊”的一声尖叫,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爹赶紧回头扶住她。爷爷拿着火把的手,也有点抖,火光晃得那些小手的影子在洞壁上跳动,看起来更吓人了。我吓得躲在爹的身后,不敢再看,可眼睛又忍不住往里面瞟,那些小手还在动,一只挨着一只,没有空隙,像是整个洞口都被这些手铺满了,甚至能看见洞里面更深的地方,还有模糊的手影在晃动,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这是啥啊?”爹的声音都在颤,他活了三十多年,在关内见过饥荒,见过死人,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景象。

爷爷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把举得更近些,仔细看了看那些小手,又闻了闻从洞里飘出来的味,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很沉:“是那些闯关东的孩子……没活下来的孩子。”

我们都愣住了,看着爷爷,等着他往下说。

“早年闯关东来的人多,路上饿死冻死的,十有八九。”爷爷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尤其是孩子,身子弱,扛不住饿,扛不住冻,有的走着走着就没气了,大人没力气埋,就随便找个坑,挖点土盖上,有的甚至就扔在路边,让野狗叼走。这片土地,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这样的孩子。”

他指了指那些小手:“这些孩子,是没走出来的,埋在这地下,连个正经的坟都没有。天这么冷,地这么硬,他们在底下冻得慌,饿得慌,闻见咱地窖里的干粮味,听见咱屋里的人声,就想上来找口吃的,找个暖和的地方。那些手印,就是他们爬上来的时候,按在上面的。”

娘听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可怜的娃……这么冷的天,在底下得多难受啊。”

爷爷放下火把,蹲在窖口,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里面是他攒了很久的纸钱,又让娘拿了几个苞米饼子和一串干白菜,放在窖口的边上。“咱不害他们,”爷爷说,“他们也是可怜人,就是想找口吃的。咱把饼子放在这儿,让他们吃,再烧点纸钱,让他们在底下能暖和点。”

爹也缓过神来,帮着爷爷把纸钱点燃,火光映着那些小手,它们的动作似乎慢了点,不再像刚才那样朝着窖口伸,而是有的手落在了苞米饼子上,轻轻碰了碰,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能吃。娘站在旁边,又拿了几个土豆,放在饼子旁边,嘴里念叨着:“娃啊,吃吧,吃饱了就不冷了,别再往上跑了,上面也冷。”

那天下午,我们没把石板盖回去,就那么敞着窖口,在旁边烧了纸钱,放了干粮。到了晚上,再去看的时候,那些苞米饼子和土豆都没了,只剩下空空的盘子,而那些小手,大多都缩回了洞里,只有几只还留在洞口,动作很轻,像是在休息。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地窖,就再也没丢过干粮。爷爷每天早上,都会往窖口放两个苞米饼子,有时候是几个土豆,晚上再去看,那些吃的都会不见,而石板上的手印,也再也没出现过。偶尔在晚上,能听见地窖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小声吃东西,可我们都不害怕了,知道是那些孩子在底下吃东西,他们只是饿,只是冷,不是要害人。

开春的时候,雪化了,地也软了。爹和爷爷在房子后面,挖了个很大的坑,又砍了些松树枝,铺在坑里,算是给那些孩子立了个简单的坟。爷爷还在坟前立了块木牌子,上面写着“闯关东无名孩童之墓”,每天早上,都会去坟前烧点纸钱,放个苞米饼子。

后来,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地窨子换成了砖瓦房,地窖也重新挖了个更大的,可那个有小手的地窖,我们没填,就那么留着,偶尔还会往里面放些干粮。再后来,附近来了更多闯关东的人,盖了房子,成了个小屯子,爷爷就跟他们说,这片土地底下有很多可怜的孩子,让他们多留意,别惊扰了他们。

我长大以后,离开过关东,去关内读过书,可每次回来,都会去那个旧地窖看看,去坟前烧点纸钱。有时候站在坟前,能看见风吹过松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有很多小孩在小声说话,又像是他们在笑。我知道,那些孩子,还在这片黑土地上,他们没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和我们一起,守着这片他们曾经没能活下去的土地。

关东的黑土地,是肥沃的,能长出庄稼,能养活人,可它也是沉重的,埋着无数闯关东人的眼泪和骨头,埋着那些没能长大的孩子的执念。那些小手,不是恐怖的怪物,是一个个渴望活下去的小生命,是这片土地上,永远不该被忘记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