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椅上的锁链微微震了一下，黑曜石吸收着阿尔文体内残余的魔力波动。记录仪的羊皮纸还在缓缓滚动，墨迹未干，最后一行字安静地躺着：“记忆提取完成——内容归档编号：-305”。
佩妮站在他面前，指尖还贴在他太阳穴上，皮肤微凉。她收回手，指腹留下一道浅淡的湿痕，像是从深水里抽出来的样子。
她闭了闭眼。
刚才那一瞬，意识沉入记忆长河的感觉并不陌生，像踩进结冰的湖面下行走，四周都是静止的声音和流动的画面。但她没料到，那祭坛上的火光会烧得如此真实，热浪扑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焦味。
“你还撑得住？”西弗勒斯的声音从墙边传来，低而稳。
她点头，没有立刻回答。喉咙有些发紧，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那句话——少年弟弟望着哥哥时说的那句，“魔法应该是温暖的”，此刻还在她耳边回荡，清晰得不像一句回忆。
她睁开眼，看向阿尔文。
他的左眼仍闭着，右眼的机械装置毫无动静，外壳冰冷，纹路黯淡。可就在几分钟前，她的意识正透过这双眼睛，看见三年前的地底祭坛。
火盆烧得通红，铁链垂落，父亲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家族权杖。年少的阿尔文握着骨刀，指节泛白，刀尖对准祭坛中央那个瘦弱的身影——他的亲弟弟。
仪式本该简单。
一刀下去，血脉纯净者继承家名，弱者献祭于古老契约。
可当弟弟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恳求时，阿尔文的手抖了。
刀没落下。
偏了三寸，划破石柱。
火焰猛地一跳，整个洞穴响起低沉的嗡鸣。封印失效了。
首领从阴影中走出，披着暗色长袍，脸藏在兜帽下。他一句话都没说，抽出短刃，直接刺进阿尔文右眼。
血喷出来的时候，弟弟还在喊：“不要！他是我哥！”
没人听。
机械义眼被嵌入眼眶，发出细微的咬合声，像某种活物钻进了颅骨。从那一刻起，阿尔文不再是诺特家的继承人，而是“纯血之影”的信标。
佩妮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水底浮出。
她转身走向记录仪，手指轻抚滚筒边缘。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记忆提取】的日志清晰可见：时间戳、灵魂频率波形图、不可篡改标记全部完整。这不是伪造的记忆，也不是后期植入的幻象。
这是真的。
“他没完成仪式。”她说，声音很轻，却穿透了石室的寂静，“他拒绝了。”
西弗勒斯走近一步，目光落在阿尔文脸上。他沉默片刻，才开口：“所以他们毁了他的眼睛，换上控制装置。一个曾经动摇的人，最适合成为傀儡——既不会完全背叛，又永远无法挣脱。”
佩妮盯着那枚机械义眼。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禁闭室里的信号脉冲如此规律。那不是单纯的通讯，而是一种反馈机制——每当阿尔文产生偏离指令的情绪波动，义眼就会向外发送数据，同时接收压制信号。
他是被监视的，也是被操控的。
“他不是主谋。”她低声说，“他是第一个想停下的人。”
西弗勒斯看了她一眼：“但你也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他后来参与了多少行动？向多少人传递过情报？就算他曾有过犹豫，他也走了太远。”
佩妮没反驳。
她当然知道。
可问题不在这里。
真正的问题是，如果连“纯血之影”最核心的继承人都曾拒绝杀戮，那这个组织到底还能维持多久？他们的根基，是不是早就裂开了？
她走到墙边，取下记录仪上刚卷完的羊皮纸，折好收进袖中。这是证据，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西弗勒斯问。
“暂时不动。”她说，“他现在清醒，能听见，也能思考。我要让他记住自己是谁，做过什么，又被逼成了什么。”
她走回金属椅前，蹲下身，与阿尔文平视。
“你知道吗？”她开口，“你弟弟临死前，最后看的不是祭坛，也不是首领，是你。他在等你回头。”
阿尔文的眼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