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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英烈沉冤泪碑立(1 / 2)

朔风凛冽如万刃齐发,卷起石坪上残雪与血泥混杂的冰渣,呜呜咽咽地撞击着玄音观残破的门框梁柱,愈发显得悲怆凄厉。

那股浓稠得如同淤积万年、无法化开的血腥与尸臭,混合着断壁焦木的气息,沉甸甸地压迫在三人的心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涩,沉重得如同灌铅。

陈潜悄然站起,如同从寒潭中拔出深根的古松,身躯绷得笔直。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从胡天刀那只至死紧握、此刻已然僵硬冰冷的巨掌中,轻轻取下那把千疮百孔的断柄朴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如蛇信,直透骨髓深入腑脏。

卷刃豁口处粘着紫黑色的肉屑与骨渣,虎口护柄处的暗红早已冻结,如同一枚耻辱而炽热的烙印。

他凝视着胡天刀怒目圆睁、血泪干涸的面容,那半焦糊的鬓角和耳轮,胸口深陷如烙痕的毒掌印。

陈潜默然抬手,欲将那死不瞑目的独眼合拢。指尖触及冰冷僵硬如石的眼皮,运力按压数次,终究未能使其阖上。

“胡大哥……”

陈潜的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所有原有的清越,只剩下山岳压顶般的凝重,“安心走吧。你的刀,你的仇,自有兄弟来担!”

他缓缓俯身,用青衫下摆一角,如拭拂绝世宝刃般,一点点、极尽轻柔地擦去胡天刀脸上凝结的血垢污迹,动作缓慢而庄重。

鹿呦早已泪流满面,清丽的面庞梨花带雨,肩头难以遏制地微微颤抖。她强撑站起,素手在药囊中急寻。“凝露丸!”

她挑出两枚碧绿丹丸,指尖微颤递给陈潜,“陈大哥,你方才真气损耗过剧……快服下固本培元……”

阿篱无声跪坐在胡天刀另一侧。

靛蓝头巾下小脸紧绷似弦,唯有一双如深潭的黑眸死死盯着胡天刀胸口那深紫凹陷、仿佛有活物在蠕动的毒掌印。

指尖迅速刮下一小点暗绿皮屑污渍,置于小巧鼻尖细细深嗅。瞬间,从腰间篾纹药囊最隐秘夹层捻出数粒细微如尘的灰色粉末,双掌合十,疾速搓磨。

药粉如淡烟飘落,精准覆盖在伤口附近那些微不可察、蠢蠢欲动、如同黑色小针尖般的诡异蠹虫周遭。

那些邪虫如遭熔岩灼烧,剧烈抽搐、蜷缩,瞬间化为飞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毒恶息,仿佛被某种清冽的屏障短暂隔开。

“清漪粉……专克‘蚀骨蛆’……”

阿篱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冰冷,“胡大哥身子……不能再让毒虫啃噬了……”

她避开致命伤处,双臂用力,试图独自抬起胡天刀粗壮沉重的臂膀。

“我来!”

陈潜已将朴刀郑重放回胡天刀身侧,示意此为遗物。他大步上前,深吸一口气,如霸王扛鼎,单膝深扎地面,右手从胡天刀膝弯处穿过,左臂稳稳托住他鲜血染透的宽阔脊背。

那铁塔般的身躯依旧有着恐怖的重量,陈潜臂上筋肉条条贲张如虬龙,稳稳将他托抱离地。

三人踏出那如同地狱门户的残破正殿。

寒风如锥,刺骨侵魂,满坪凝固的死寂与血腥景象再次扑面而来,无声地冲击着他们疲惫紧绷的神经。

石坪西南角,一株老干虬龙盘扎、枝桠如铁的古松下,积雪被清理出一小片空地。

清理出的雪堆砌在松树根部,覆盖上一层苍白的薄冰。

阿篱小手飞快地在地上丈量,以树枝在雪泥上划出一个浅浅的长方形轮廓。

“胡大哥魁梧壮硕…这坑…需再深些…”

她抬头看向陈潜,眼神不容置疑。

陈潜默然点头。俯身将胡天刀轻轻放于雪地,随即反手拔出背后那柄古朴厚重、寒光内蕴的朝天剑。

他将剑尖稳稳抵住冻得坚硬如铁的山石地面,手臂灌注千钧巨力,低喝一声,奋力一撬!

“喀嚓!”一声沉闷巨响,冻土与碎石应声龟裂翻卷。

他此刻如同田间耕夫,青衫鼓胀如帆,精纯内力蕴于剑身,将锋芒收敛于微毫之间,每一剑都只深入尺许,剑气震荡冻土层,反震之力沿着臂骨嗡鸣。

不多时,一方方正正、足以容纳胡天刀魁伟身躯的深坑便显现于古松虬根之侧。

陈潜弯腰,小心翼翼,带着千斤重负般的凝重,再次抱起胡天刀冰冷的尸身,如同托举着千斤重的神器,缓缓、缓缓地将他放置入那深坑穴中。

那把陪伴他厮杀半生的断柄朴刀,亦被郑重地置于他那只铁臂之旁。

鹿呦轻轻上前,玉指带着万般不忍,终于合上了胡天刀那只怒睁的独眼。

她细心地为他整理好扯破的衣襟,随即从怀中贴身锦囊取出一枚用以安魂定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白芷香丸”,小心翼翼地掰开胡天刀冰冷的嘴唇,将那枚小小的香丸放入他口中。

“胡大哥…泉下有知…莫再…牵挂此间事了…”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砸在胡天刀冰冷的胸甲护心镜上,碎裂四溅。

三人合力,小心地用双手捧起那混杂着冻硬雪块、冰凉无比的黑土,一层层,一捧捧,轻轻覆向深坑中那不屈的英魂。

很快,胡天刀魁梧的身躯便被这来自莲花山的层层黄土覆盖,最终变成一个背靠青松、不甚起眼的新坟。

“石碑!”鹿呦环顾满目疮痍的石坪。

陈潜没有作声,大步走向附近一堵被骇人掌力硬生生轰塌半截的石墙。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满地棱角分明的乱石,瞬间锁定了一块相对规整厚重、长约四尺的青石板。

他蹲下身,朝天剑寒光一闪,剑尖已化作刻刀石笔,在坚硬冰冷的青石板上游走如龙。

剑尖过处,石屑如霜雪簌簌而落,火星点点飞溅。

他剑走龙蛇,迅捷如风,每一笔却深入石肌:

“义烈穿云——天台寨胡天刀之柢位”。

刻完最后一笔,陈潜屈指在宽厚剑脊上猛地一弹,“铮”然清响中,残留石屑尽皆脱落。

猛地!

陈潜手腕一抖,将朝天剑倒转,以沉重坚实的鎏金剑柄为锤,朝着碑文中心那个“位”字正上方,挟万钧之力狠狠凿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石爆鸣!

石屑如惊鸟纷飞!

一道深逾半寸、宛如刀劈斧凿般的狰狞裂痕,自“位”字顶端斜斜向下,劈入碑身近尺!

“此痕为誓!”陈潜的声音冰冷肃杀,如同金铁掷于冰川之上,“胡大哥血仇未雪,此痕永不消弭!”

三人合力将沉重的石碑深深砸入新坟旁的冻土之中,碑身稳稳竖立。

风呜咽着穿石坪而过,带起枯草碎屑,打着旋儿扑向新立的石碑,仿佛亡灵不舍的低语。

鹿呦却如一只骤然失去庇护的孤雏,在那尸骸遍布、瓦砾狼藉的玄音观废墟中焦灼穿行、寻觅。

脚下沾满冰屑泥泞的短靴急促移动,素手白腻如玉,此刻却不顾污秽,急切地拂开沉重的椽木残骸,猛地掀翻被半凝固黑血死死粘连的破烂草席。

“崔…崔前辈在哪里…在哪里…”

她喃喃低语,声音被凛冽山风撕扯得破碎,眼底如同翻涌着九幽深潭般的悲恸与某种近乎执念的坚定。

陈潜心念微动,瞬间明悟。

他忆起鹿呦曾低声倾诉过师父沈难与崔百草的往事——两位并世无双的圣手,一擅毒术阴诡,一精药道慈悲,本是肝胆相照的莫逆之交,却因逆徒蒲通盗走“千丝绕”而割席断义,怨怼半生,至死心结未解。

此刻这丫头心中煎熬,绝非仅是为同道前辈收尸殓葬,更是欲借此弥留线索,为恩师沈难数十载的沉冤误解,寻一个迟来的证白!

他悄然迈步靠近,如履薄冰,屏息凝神,锐利目光警惕扫过周遭断壁颓垣间任何可能的阴险布置,口中低声安抚:“呦儿,莫急。崔前辈一生悬壶济世,天必佑之,或有隐秘安身之所。”

阿篱如影随形,似灵猫无声滑近。

她靛蓝头巾下双眸沉静如水,仿佛隔绝了这满目血腥与悲鸣。

只在那浓稠刺鼻的血腥气息中,细细捕捉分辨着风中飘来的、若有若无、属于草木药香的独特印记。

倏地!阿篱小巧身形如狸猫般陡然跃起,轻飘飘落在一堆倾颓的药柜残骸之上,十指疾点,快速拨开焦糊的木片和碎裂的陶罐药盅残骸。

忽地!

她探出的指尖在厚厚的尘灰与倒塌碎木的间隙陡然悬停——

一小角被烟尘半掩的靛青色上好绸缎赫然露出!

正是清溪谷门人标志性的药锦衣料!

鹿呦顺着阿篱目光所落之处,如同听到召唤,踉跄着扑将过来,不顾满地尖锐碎瓷划破指尖,双手疯也似的扒开覆盖堆叠的杂物!

“噗!”一声闷响。

一个身形枯瘦、须发皆白的老者豁然显露,大半个身子被一根熏得黢黑沉重的横梁死死压住,头朝内侧、歪斜着伏于冰冷地面,霜染的须发与泥土血污结块粘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