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把他从流浪的泥潭里捞出来,给了他一个“厨房”的,最重要的食客。
没了。
白案体内的饕餮本能,那股永不满足的,吞噬天地的饥饿,在这一刻,彻底沉寂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空洞的,冰冷的,名为“失去”的饥饿。
这种饥饿,吞噬再多的能量也无法填满。
他缓缓地,推开了林珂的手。
他自己站直了身体。
那身破损的主厨服,在他挺直脊梁的瞬间,每一寸布料都重新绷紧,仿佛恢复了原本的挺括与威严。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柄剔骨刀。
刀身冰冷。
他握着刀,转身,迈开脚步,向着AAb分部基地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重。
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龟裂的大地上,发出沉闷的,有节奏的声响。
林珂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开口。
高风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的运载车,缓缓跟在更远的地方。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只剩下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声的悲伤,与劫后余生的死寂。
回到临时基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里没有了往日的灯火通明与喧闹。
只有应急灯源,在合金通道的墙壁上,投下惨白而寂寥的光。
幸存下来的人们,脸上没有丝毫喜悦。
他们默默地搬运着伤员,整理着回收的装备残骸,擦拭着牺牲同伴唯一的遗物。
整个基地,都笼罩在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
白案穿过人群。
没有人上来与他搭话。
没有人向他这位终结了灾难的“英雄”致敬。
他们只是在看到他时,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默默地低下头,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那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敬畏、恐惧与悲痛的距离感。
他成了神。
也成了,与他们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怪物。
白案没有在意这些。
他径直走到了基地的最深处。
走到了那个属于姜老的,如今已经一片狼藉,被各种仪器残骸所堆满的巨大工作室门口。
门敞开着。
他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里面。
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仿佛那个老人,下一秒就会满身油污地从某个机械背后钻出来,大声嚷嚷着让他来尝尝自己用反应堆烤出来的地瓜。
不知站了多久。
林珂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没有看工作室里面,只是将一个半米见方的,密封完好的金属储物箱,轻轻放在了白案脚边。
“这是……从姜老的私人休息室里,抢救出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不带任何数据之外的情绪。
“是他的遗物。”
白案的视线,缓缓从工作室内收回,落在了那个金属箱上。
箱子很普通,是AAb制式的储物箱。
上面甚至还残留着高温灼烧过的黑色痕迹。
白案蹲下身。
他的手指,在触碰到箱子冰冷的锁扣时,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
他打开了箱子。
里面没有太多东西。
一支被烟油熏得发黄的旧烟斗。
一副镜片上带着划痕的老花镜。
几本翻到卷边的,写满了各种批注的技术手册。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属于一个老工匠的,不值钱的私人物品。
白案的视线,扫过这些东西。
最后,停留在箱子正中央。
那里,放着唯一一件,与周围所有物品都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信封。
一个用最普通的牛皮纸制成的,被封得整整齐齐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邮票,没有地址。
只有两个用钢笔写下的,苍劲有力的字。
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