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
笔锋穿透纸背,力道不容置疑,收笔的边缘却透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是姜老的字。
白案的指尖,停在那两个字上。
他能触到墨水渗入纸张纤维后留下的凹凸。
他没有立刻撕开信封。
他只是安静地蹲着。
周围是死寂的基地,远处是幸存者压抑着,搬运残骸的细碎声响。
他身后的林珂,也保持着绝对的静默。
她像一个最精密的感应器,只是记录着白案周身那能量场的微妙变化,不做任何干扰。
那股原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准备撕裂一切的饕餮饥饿,在看到这个信封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它无法理解。
这薄薄的一张纸,没有能量,没有规则,更不具备任何“风味”。
它无法被吞噬,无法被消化。
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属于人类文明的符号。
因此,它被忽略了。
凶兽的意志暂时蛰伏,让那个名为白案的厨师,重新获得了对这具身体百分之百的掌控权。
他终于动了。
他用拇指,笨拙地沿着信封的封口,一点点将它撕开。
动作很慢。
纸张纤维断裂的“嘶啦”声,在这片被灾难夷平的废墟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AAb内部最常见的那种报告用纸,背面印着淡蓝色的网格。
他展开了信纸。
上面的字迹,同样是那熟悉的,带着姜老特有的严谨与潦草的矛盾笔迹。
信的内容很短。
没有遗嘱。
没有关于世界真相的惊天秘密。
没有临终前的谆谆教导。
第一行字,就让白案的呼吸猛地一窒。
“臭小子:”
就是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让那个一边笑着说没事,一边骂骂咧咧帮他收尾的老家伙,活了过来。
他就在白案面前,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白案的视线继续下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嗝屁了。别哭丧着脸,老子这辈子,值了。指挥过S级诡异的任务,也修过你那厨房的排风扇,没什么遗憾的。”
“AAb的烂摊子,自然有上面的人去头疼。那些狗屁倒灶的灾厄,也总会有下一个像你一样的怪物去处理。这些事,都他妈的别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是救世主,你就是个厨子。”
读到这里,白案的身体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颤动。
厨子。
这个词,从姜老的笔下写出来,没有半分贬低,只有一种最纯粹、最直白的定义。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获得饕餮之力时,那种定义“食灾”的神明权柄。
他想起了呢喃大祭司那恶毒的诅咒,“你将成为一道绝世的菜肴”。
神。
食粮。
这些宏大的,恐怖的,扭曲的定义,在“厨子”这个简单朴素的词面前,忽然变得有些可笑。
他的视线,落到了信纸的最后。
那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就多做点好吃的,给大伙儿尝尝。基地的伙食,是真他妈的难吃。”
没有了。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有要他保护谁。
没有要他肩负起什么责任。
更没有要他去报仇。
只是一个老伙计,在生命的最后,对自己欣赏的厨师,提出了最后一个,关于“吃”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