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
却让百米之外,高风所在的驾驶舱内,警报系统再度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蜂鸣。
分析结果是:概念性切割。
目标:现实世界本身。
高风已经放弃了理解,它只是忠实地记录着这超出现有一切认知框架的现象。
白案没有在意那道刻痕。
他只是在丈量。
丈量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变得凌乱不堪的,属于他的新厨房。
他体内的饥饿感,那股源自饕餮的意志,正催促着他。
快点。
开工。
把所有扭曲的,破碎的,残留着神性剧毒的“垃圾”,全部清理干净。
把它们变成能量,变成养分,填满这个无底的空洞。
他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都在为这即将到来的盛大“清理”而鼓噪。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始处理第一块“食材”,那截深插入地底,仍在微微抽搐的巨大金属造物时,一个几乎被他忽略的东西,动了。
是呢喃大祭司。
或者说,是那个被他的剔骨刀切除了“饥饿”规则之后,仅剩的,一缕稀薄的意识残渣。
那团几乎透明的黑雾,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它只是猛地一颤,然后化作一道虚影,贴着地面,向着废墟的更深处,向着混沌能量最浓郁的方向,疯狂逃窜。
它甚至不敢飞向天空。
它怕被看见。
白案的动作停住了。
他作为厨师的理智,告诉他,这东西已经不配被称为食材。
它只是一点灶台上的油污,一抹砧板上的腥气。
不值得他特意去擦拭。
清理厨房的重点,在于处理那些大块的,有价值的“废料”。
然而,他脑海深处,那头刚刚苏醒的凶兽,却不这么想。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更何况,这块“肉”,就在嘴边。
一股不容抗拒的冲动,瞬间夺取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他的理智在尖叫,在抗议。
“别管它!”
“这是浪费时间!”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他的身体,没有听。
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道逃窜的虚影,做出一个虚抓的动作。
这个动作,并非为了攻击。
而是为了“取餐”。
逃窜中的那团意识残渣,猛地僵直了。
它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将它从空间中“取”了出来。
它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倒退。
它正在被强行拉向那个刚刚定义了“食灾”的恐怖存在。
要被吃了。
会被彻底消化,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让这缕残存的意识,爆发出了最后,也是最恶毒的呐喊。
它没有求饶。
它知道求饶无用。
它选择用自己最后的价值,去种下一颗最毒的种子。
一道尖锐的,充满了混沌与疯狂信息流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入白案的脑海。
“钟声已响!”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成了神?”
“你错了!你只是一个刚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点心!”
“饕餮的后裔啊!你闻到了吗?那是来自血脉源头的呼唤!你以为那是你的力量?不!那是你的枷锁!是刻在你灵魂上的,食谱的烙印!”
“你,白案!你将成为一道绝世的菜肴!”
“当真正的飨宴开启,当那至高的存在降临时,你这所谓的‘食灾’,不过是祂菜单上,最令人期待的一道主菜罢了!”
“伪神终将成为真神的食粮!”
“我在虚无的尽头……等着你这道菜,上桌的那一天!哈哈哈哈!”
癫狂的诅咒,或者说,预言,在白案的意识中炸开。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枚淬毒的钢针,刺向他刚刚成型的,厨师的“道”。
食粮。
菜肴。
主菜。
这些词,对于一个厨师而言,是最高的赞美。
但当主语变成自己时,就成了最极致的,最根本的羞辱。
他,白案,是握刀的人。
他,是定义菜单的人。
他,是品尝和创造味道的人。
怎么可能……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这股被羞辱的愤怒,瞬间压倒了那股纯粹的,没有智慧的饕餮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