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如同枯枝般，细长的食指。
他将那根手指，遥遥地，对准了舞台的方向。
然后。
整个大厅的味道，消失了。
开水白菜残留的清甜甘霖，蛋挞遗留的昂扬战歌，怪物们的腐臭，血腥，能量武器的臭氧味……
所有的气味，都在这一瞬间被抹去了。
世界变成了一个没有味道的真空。
紧接着。
高风尝到了一丝味道。
苦。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苦涩，从他的舌根深处炸开。
那不是黄连，不是药片。
那是他一次失败任务中，为了活命，不得不喝下的，混杂着泥沙与铁锈的脏水味。
是同伴牺牲后，档案袋上那股陈旧的，代表着“失败”的纸张味。
是绝望的味道。
这股味道瞬间占据了他的感官，腐蚀着他的意志，麻痹着他的神经。
他手中的突击步枪，在这一刻，仿佛重逾千斤。
“操！什么东西？！”
李维发出一声怒吼，但声音里的力量却在迅速流失。
他尝到了。
他尝到了灰烬的味道。
不是普通的草木灰。
是被战火焚烧殆尽的家园，那股混杂着焦土与绝望的冰冷味道。
是他亲眼看着战友的身体，在爆炸中化为焦炭后，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焦糊味。
他的力量，在飞速消退。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扶着骨桌的手臂在颤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然而。
这一切，对于白案来说。
是地狱。
是乘以一万倍的，味觉的无间地狱。
他的味觉，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也是他最敏锐的感知。
现在，这扇通往美食天堂的大门，变成了一个不做任何筛选，疯狂涌入亿万种“恶”的下水道。
他尝到的，不是单一的苦，也不是单一的灰烬。
他尝到了一切。
是活体血肉在密闭空间里腐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味道。
是濒死者肺部最后一口气里，混杂着恐惧与不甘的腥甜。
是怨灵被碾碎后，那股纯粹由恶意构成的，硫磺般的恶臭。
是背叛、是痛苦、是绝望、是憎恨……所有负面情绪，都被转化成了最真实、最极致的“味道”，形成一场史无前例的味觉海啸，冲进了他的大脑！
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攻击。
调味师的“道”，是污染，是扭曲，是将世间一切美好之味，都变成不可名状的污秽。
这是对白案“创造”与“守护”之道的，正面抹杀！
“呃……”
白案那永远挺拔的身姿，第一次弯了下去。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试图解析、分解、甚至“烹饪”这股味觉洪流。
但味道太多了。
太杂了。
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被瞬间灌入了宇宙诞生以来所有的垃圾数据。
他的“道”，他的意志，他的专注，正在被这股来自根源的“恶味”，冲刷得支离破碎。
“呃……啊……啊啊……”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白案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那永远平静的脸庞，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e曲。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场被活生生啃食殆尽的，漫长而痛苦的酷刑。
“噗通。”
白案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他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入皮肉之中，仿佛想要用物理的疼痛，来对抗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崩溃。
高风正竭力对抗着那股名为“失败”的苦涩，他猛地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那个用一颗白菜镇压全场，用一枚蛋挞轰碎法则的男人。
此刻，正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翻滚。
完了。
高风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大厅里，那些怪物们发出了愉悦的，满足的嘶吼。
“调味师”脸上那谦卑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抬起。
那些冰冷的护卫，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三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