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雪日暖情(1 / 2)

凌晨四点半,窗外还浸在墨色里。风裹着雪,在巷口转了个弯,“呜呜”地擦着墙过,像谁在暗处轻轻哼着冷调子。

雪片模样不一,有的像撕碎的棉絮,飘得慢;有的像细巧的冰晶,打着旋儿往玻璃上撞,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那白痕也有趣,有的弯弯曲曲像小蛇,爬着爬着就化了;有的断断续续像省略号,没等凑齐,就被新的雪片盖了去。

屋里静得很,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气里飘。床头柜上,陈清清昨晚落下的发绳压在书角,浅粉色的绳上缀着小绒球,还软乎乎的。

五点整,路修源睁开眼。眼皮还沉,可耳朵里早钻进了风雪声。他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空着的枕头,还留着点陈清清的体温。

窗帘缝漏进的光,是掺了雪的冷白,细细一条落在被角。对比着被窝里的暖,那冷白倒显得格外清透,像撒了把碎月光。

他没赖床,手撑着床垫慢慢坐起来。被子掀开的瞬间,一股凉气裹住腰腹,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指尖碰到了叠在床边的毛衣。

毛衣是灰色的,加厚款,袖口有点起球——是陈清清去年冬天织的。他把毛衣往胳膊上套,指尖蹭过针脚,密匝匝的,带着暖意。

穿裤子时,脚刚沾地就打了个颤。地板是瓷砖的,冬天总冰得刺骨。他赶紧趿拉上棉拖鞋,鞋面上绣着小熊,是陈清清选的,说看着暖和。

找扫帚和铁铲时,他推开了储物间的木门。门轴“吱呀”响了一声,在安静的早晨格外清楚。屋里飘着旧木头的味道,混着点灰尘的气息。

墙上挂着去年的旧日历,纸边都黄了,最后一页还贴着陈清清画的小太阳。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是陈清清攒的快递盒,说等开春卖废品。

扫帚靠在墙角,柄上还沾着去年的枯叶,褐色的,一捏就碎。他伸手捋了捋,枯叶碎渣落在地上,他又弯腰捡起来,怕扫雪时带到外面。

铁铲放在扫帚旁边,铲面上有点灰。他拿起铁铲,用袖子擦了擦,露出银灰色的金属面,映出他半边脸——下巴上冒出点胡茬,浅浅的青色。

他把扫帚和铁铲靠在门边,又想起什么,转身回了屋。从衣柜抽屉里翻出副手套,藏青色的,指尖有点磨破,是去年扫雪时戴的,还能凑合用。

推开门的瞬间,风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路修源赶紧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抬头望,屋顶上的雪厚得像盖了层棉花,顺着屋檐往下垂,有的地方挂着小冰柱,亮晶晶的。树枝被雪压得弯下来,轻轻一碰就掉雪粉。

便利店的招牌是红色的,被雪裹着,只露出一点红边,像雪地里燃着的小灯笼。远处的路灯,光透过雪雾,变成一圈圈暖黄色的光晕,像揉皱的糖纸。

积雪没过脚踝,踩下去“咯吱”响。雪又松又软,鞋底陷进去半指,拔出来时还沾着雪粒,落在裤脚,很快就化了,留下点湿痕。

他戴上手套,握紧扫帚,先从门口最靠近台阶的地方扫起。一扫帚下去,雪粉扬得半尺高,落在睫毛上,凉丝丝的,眨眼就化成了水。

雪粉钻进衣领,他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衣领立起来。手握着扫帚柄,慢慢暖起来,连带着胳膊也有了力气,扫过的地方露出黑灰色的地面。

扫了没几下,额头就渗了汗。他把外套的拉链往下拉了点,想透透气,可风趁机往里灌,冻得他一激灵,又赶紧拉回去,拉链“咔嗒”一声扣紧。

口袋里揣着薄荷糖,是陈清清昨天给他买的,怕他扫雪累了困。他腾出一只手,摸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凉丝丝的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提神多了。

扫到一半,手腕有点酸。他放下扫帚,甩了甩胳膊,又揉了揉手腕。手套里的手有点汗,黏糊糊的,他把手套往下拽了点,让空气透进去。

街角传来“吱呀”声,是卖早点的王阿姨。她推着小推车,慢慢走过来,车轮上裹着旧棉絮,怕打滑,车轱辘压在雪上,留下两道深痕。

王阿姨戴着雷锋帽,帽子上的绒球沾了雪,像顶了个小雪球。她看到路修源,嗓门亮起来:“修源,这么早就扫雪啊?天儿多冷!”

路修源停下扫帚,笑着应:“您也早,王阿姨。您这推车沉,路滑慢点儿,别着急。”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点飘,王阿姨往前凑了凑才听清。

“知道啦!”王阿姨掀开车上的厚棉被,露出里面金黄的油条和冒着热气的豆浆,“要不要来根油条?刚炸好的,还热乎!”

路修源摆摆手:“不了阿姨,我一会儿回家吃。您留着卖,别耽误生意。”王阿姨也不勉强,把棉被盖好,又叮嘱了句“别冻着”,才推着车慢慢走了。

看着王阿姨的背影,路修源想起去年冬天,他扫雪时王阿姨也给过他豆浆,热乎的,喝下去暖到肚子里。他笑了笑,拿起扫帚继续扫。

雪还在下,刚扫干净的地方,又落了层薄雪。他不着急,慢慢来,反正得赶在清清出门前,扫出条能安心走的道——清清昨天脚崴了下,可不能再滑倒。

扫到路边时,看到一只小麻雀落在雪地上,蹦蹦跳跳的,想啄地上的草籽。他停下动作,怕吓走它。小麻雀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又啄了两下,才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终于扫出条窄道,从台阶延伸到路边。路修源直起腰,后腰酸得发紧。他双手撑着扫帚柄,往后仰了仰,“咔嗒”一声,腰上的骨头响了下,舒服多了。

他捶了捶腰,转身往储物间走。该铺稻草了,这玩意儿比撒盐温和,还不脏鞋子,清清最怕鞋子沾了盐渍,难刷。

稻草堆在储物间角落,用麻绳捆着。绳子是棕色的,有点磨损,他解开的时候,手指被绳子勒了下,有点红,他揉了揉,没当回事。

抱了一捧稻草,干燥的味道混着点阳光的气息——这稻草是去年秋天从乡下亲戚那拿的,陈清清当时还说要用来垫花盆,结果没剩多少。

稻草里还夹着几根稻穗,浅黄色的,颗粒小小的。他走得小心,怕稻草掉在刚扫干净的路上,也怕稻穗扎到脚。

铺稻草时,他看得仔细。先沿着通道的边铺,再往中间铺,厚度要均匀,太薄了不防滑,太厚了又容易绊脚。每铺一段,就用手压一压,确保踩上去稳当。

边角的地方,他特意多铺了些。清清走路总爱往边靠,说靠边走踏实,这里多铺点,就算她走偏了,也不怕滑倒。

铺到一半,手指被稻草尖扎了下。没出血,却有点疼,像被小针扎了下。他把手指凑到嘴边,吮了吮,凉丝丝的疼意淡了点,又继续铺。

这点小疼不算啥。他想着,只要清清和来买东西的客人走路不摔,就算扎破手,也值了。上次有个老奶奶在门口滑了下,他到现在还内疚。

铺完一段,他退后两步看了看。稻草枯黄,铺在黑灰的地面上,像给路盖了层软垫子。他试着踩了踩,不滑,还软软的,心里踏实多了。

全部铺完,他又绕着通道走了一圈,把没铺匀的地方拨了拨,把翘起来的稻草压下去。确保每个角落都铺到了,才停下。

风还在刮,雪落在稻草上,没一会儿就积了层白。路修源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屑,有的粘在衣服上,他用手揪下来,扔回稻草堆里。

转身回家时,他看了眼便利店的门。门锁得好好的,钥匙昨天放在了进门的鞋柜上,清清知道在哪,不用操心。

门口的灯还亮着,是他出门时特意开的。清清怕黑,醒了要是屋里黑,肯定会慌。暖黄色的灯光照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浅黄,看着就暖和。

推家门时,他放轻了动作,怕吵醒陈清清。门轴“吱呀”响了声,他赶紧停住,等了会儿,没听到屋里有动静,才慢慢推开门。

客厅没开灯,只有卧室的方向漏着点光,细细的一条,从门缝里钻出来,落在地板上。他走过去,轻轻扒着门缝往里看。

陈清清刚睡醒,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头发有点乱,软软地搭在肩上,发梢还翘着几根,像只刚醒的小猫。她正揉着眼睛,动作慢悠悠的。

路修源没打扰,悄悄退开,转身进了厨房。厨房的窗户上也蒙着雪,他用手擦了擦,能看到外面的雪还在下,比刚才小了点。

奶锅放在灶台上,不锈钢的,锅底有点发黑,是用了好几年的老锅。他拿起来,冲了冲,水顺着锅壁流下去,溅起点小水花。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盒装的,是清清爱喝的牌子。他倒牛奶的时候,动作慢,怕洒出来,牛奶顺着锅壁流下去,发出“哗哗”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