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何尝不是苦不堪言?从医院回来,她滴水未进,王国强被施工队一个电话叫走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这世上,除了那个还没睁眼的孩子,还有谁会惦记她的死活?身边是嗷嗷待哺的新生儿,炕上是暴躁易怒的残疾丈夫,自己又虚弱得连翻身都难。
春桃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巾上,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孩子,更怕让王志国抓住把柄,再受一顿羞辱。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村里传来几声狗吠,衬得屋里愈发死寂。
王志国骂累了,瘫在炕上喘着粗气,盯着屋顶的椽子,眼神阴鸷得吓人。
春桃则蜷缩着身子,把孩子护在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一片茫然——这日子,到底该怎么熬下去?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春桃,在家吗?”
春桃心里猛地一动,这是春花的声音!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刚撑起半个身子,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按住:“别动,你刚生产完,身子还虚着!”
春花将手里的保温桶轻轻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春桃坐起身,顺手在她背后垫了床厚棉被。
“我刚炖了锅鸡汤,放了点红枣枸杞,给你补补元气。”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春花姐?”春桃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眶唰地就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和王国强亏欠最深的人,此刻竟会不计前嫌,主动来给自己送汤!
满心的愧疚与感激堵在喉咙口,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什么也别说了。”
春花避开她的目光,端着鸡汤,递到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和国强,还有这孩子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的路是自己选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把话放在这——我不会离婚,王国强的媳妇,我当定了。”
话音落下,她不等春桃反应,便收回手,盖上保温桶,转身就往外走。
脚步轻快却决绝,没有一丝留恋,也没再看床上惊愕不已的春桃一眼,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外,只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春桃僵坐在床上,手里还捧着那碗温热的鸡汤。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她知道,春花这是用最硬的态度,给了她最软的成全,可这份“成全”,却让她越发愧疚难当,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