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才像是得了赦令,连忙起身走进房里。
她哄丫丫躺下,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屋外,王国强还坐在原地,目光落在窗纸上春花的影子上,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桃花肚子里那个没保住的孩子,春桃肚子里已经成形的骨肉,还有身边这个默默操劳的春花,以及她怀里熟睡的丫丫,一个个身影在他脑海里打转,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对不起桃花。当初若不是他忙于修路,对她少了关心,她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更不会痛失孩子。
他对不起春桃,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让她怀着孩子却见不得光,往后日子也难安。
他更对不起春花,娶了她却给不了她丝毫温暖,让她守着一个形同虚设的家,独自拉扯孩子长大。
王国强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眼角竟有些发涩。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男人,面对春桃的纠缠只会躲,面对春花的付出视而不见,面对桃花的难处却束手无策。
这所有的烂摊子,根源都在他身上。
可思来想去,最让他揪心的还是桃花。她刚从流产的伤痛里缓过点劲来,身子还虚着,如今王大海又成了这样,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撑下去?
他想起桃花以前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带着一股子韧劲,可现在,她怕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压垮了吧。
夜渐渐深了,村里的议论声慢慢平息,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狗吠。王国强掐灭烟蒂,站起身,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桃花家的方向挪了挪。
刚走到巷口,又猛地停住脚步——他现在去,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是说对不起,还是说会帮她?这些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转身往回走,心里的烦躁更甚。而此刻的桃花家,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桃花坐在床沿上,背对着门,双手紧紧攥着王大海的外套,指节都泛了白。
屋外的议论声她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不堪入耳的猜测、那些假意的同情,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王大海就躺在里屋的床上,脸色苍白,右腿缠着厚厚的纱布,疼得时不时哼唧一声。他醒着,听见了外面的议论,也听见了桃花压抑的抽泣声,心里又愧又恨。
“桃花,”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让你受委屈了。”
桃花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说这些没用。日子还得过,你好好养伤,别的不用管。”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她知道,往后的路难走,但她不能倒下,王大海需要她,这个家还得靠她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