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受伤回家的事,在巴掌大的王家庄搅起了轩然大波。
村头老槐树下、井口边、晒谷场的角落里,三五一伙凑着脑袋议论,唾沫星子伴着风飘得老远。
有人压低声音说,王大海是在厂里偷东西被抓,打断腿赶回来的;
有人拍着大腿叹,亲眼见他被人抬下车,一条腿软塌塌的,往后怕是要拄一辈子拐杖;
更有甚者,把他和早年瘫在床上的王志国扯到一块儿,说这王大海也瘫了,废了,桃花这回是真掉进火坑了。
闲言碎语像田埂上的野草,沾着点土就疯长。
女人们纳着鞋底叹气,心疼桃花年纪轻轻就没了指望,这跟守活寡有啥两样;男人们蹲在墙根抽烟,眼神瞟着桃花家紧闭的院门,语气里满是惋惜:“多俊的媳妇啊,可惜了,往后日子难喽!”
春桃正坐在自家床上沿上缝小孩的衣服,听见隔壁传来的议论声,嘴角忍不住往上挑,手里的针线都快扎到手指头。
“真是老天有眼!”她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想起以前桃花穿得光鲜亮丽、被王大海宠得眉眼带笑的模样,再想想如今她孤立无援的处境,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你桃花不是总端着架子吗?不是觉得自己嫁得好、过得体面吗?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守着个不中用的男人!不,你比我惨多了,我还有国强的娃,你呢?连个念想都没了!”
她越想越得意,指尖的针线也变得轻快起来,仿佛这一局,她终于赢了桃花。
春花在灶房里烧着开水,屋外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来,刺得她耳膜发紧。
她抬眼望向堂屋,王国强正坐在板凳上抽烟,烟雾把他的脸遮得模糊不清。这男人,平日里总爱往外跑,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去哪了、做什么,从来没跟她提过一句。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靠着孩子勉强凑在一个屋檐下,客气得像陌生人。她想问问他累不累,想说说孩子最近的趣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心的生分。
水壶“呜呜”地冒着热气,春花起身去提,路过堂屋时,瞥见王国强指间的烟蒂都快烧到手指了。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没敢多言。
“以后……多去桃花那帮衬帮衬。”沉默了半晌,王国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难掩的疲惫,“她一个女人家,大海又这样,没个依靠。”
春花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应道:“好。”
又是一阵死寂,只有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屋里回荡。直到里屋传来丫丫揉着眼睛的哭闹声:“妈,我要睡觉,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