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新苗破土时(1 / 2)

2007年的春风里,华夏逸洋的招聘启事像粒饱满的种子,被风一吹,就在行业里掀起层层涟漪。

张芳芳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面前摊着厚厚一叠答卷,纸页边缘被阳光晒得微微发卷,最上面那份的落款处,“林砚秋”三个字写得笔锋利落。

像把刚磨好的绣剪——这位留洋归来的管理学博士,在“如何平衡非遗保护与商业利润”的考题下,只用了两句话作答:“让手艺人成为股东,让文化成为资产。”

“这姑娘的答案,像李阿婆绣的针脚,又准又稳,一针扎在点子上。”张芳芳把答卷推给柳加林,老汉戴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指尖划过“股东”二字时,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回忆:

“1978年我在庆丰办工程队,给民工发工票抵分红,一张票能换半袋米,年底还能折算成砖窑的份子。当时就想着,干活的人得有份实在的念想,不能光是卖力气,跟这道理差不离。”

终面那天,林砚秋穿着件靛蓝布衫,布面浆得挺括,袖口绣着半朵折线纹,针脚虽生涩,却透着股认真——竟是她自己跟着沈亦臻工作室的线上教程绣的。

“我在剑桥做的博士论文,研究的是苗族银绣的纹样经济学。”她翻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出组跳动的数据,像串会说话的银线:“云南试点时,让绣娘们持股,生产效率提升37%,但更重要的是,纹样创新速度翻了倍。”

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屏幕上的蝴蝶纹里,“因为她们知道,手里的针不仅能换饭吃,还能扎下根,这门手艺是自己的,不是给别人打工。”

柳加林突然从布包里掏出本施工日记,牛皮封面已经磨得发亮,纸页边缘脆得像枯叶,1985年的那页上,用铅笔写着“给老王、老刘各记300工分,年底折算成砖窑股份,让他俩儿子能念上书”。

“这是我当年的‘考卷’。”老人的指腹在字迹上反复摩挲,像在抚摸老伙计们的脸,“道理没你写得洋气,就两条:把事做好,把人待好。事做好了,钱自然来;人待好了,手艺才能传,就像盖房子,地基扎得深,墙才砌得稳。”

林砚秋接过日记时,指尖有些发颤,纸页上的铅笔印子蹭在皮肤上,带着点陈年的温度。她忽然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银饰,是用3d打印技术复刻的苗绣蝴蝶,翅膀内侧刻着行小字:“非遗不是标本,是活的股本。”

“柳老,张总,”她把银饰放在桌上,金属的冷光映着她的眼睛,“我想在公司设个‘纹样银行’,让绣娘们的作品折算成股份,绣得好、创得多,年底就能按版权收益分红。比如李阿婆的‘折线纹’,每次授权给服装厂,她都能拿到分成,这才是真正的‘手艺硬通货’。”

会议室的窗台上,李阿婆新送的凤仙花开得正艳,花瓣上的露珠滚来滚去,像没站稳的星星。

张芳芳望着那些露珠,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庆丰食品店,把账本上的盈余换成米粮分给乡亲的日子,王阿婆的孙子总在店门口等着,接过米袋时会脆生生地喊“张阿姨好”。

“就这么干。”她拍了板,声音里带着股爽利,“让林博士先去绣坊待三个月,跟李阿婆她们学认针脚、辨丝线——不懂针线的温度,算不清文化的价值,账本再精,也暖不了人心。”

消息传到医院时,吴玫玫刚给双胞胎儿子换完尿布。两个小家伙裹在特制的安抚毯里,粉嘟嘟的脸蛋皱成一团,毯面的声波纹路是启轩用《折线的温柔》副歌部分织的,边角料裁自去年地震救灾时用过的声景毯,还带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却被母爱焐得暖暖的。

“来,试试这个。”她用手机对着毯面一扫,曾祖父柳高阳的声音突然在病房里响起,带着点老式收音机的沙沙声:“《营造法式》里说,造屋如做人,柱要直,梁要稳,心要诚……”

浩然和俊辉似乎听懂了,小嘴巴咂了咂,像在尝奶水的甜味,小手攥住了婴儿床的栏杆——那栏杆是启轩按同心锁桥墩的比例做的微缩模型,木头打磨得光溜溜的,锁孔处刻着两个ty的“安”字,是他用刻刀一点点抠出来的。

“你哥说,这叫‘从娘胎里就认桥’,以后准是结实的小伙子。”吴玫玫戳了戳小儿子的脸蛋,小家伙突然笑了,口水蹭在模型栏杆上,像给冰冷的木头镀了层暖光,连纹理里都透着股亲。

护士进来查房时,好奇地拿起安抚毯,指尖划过声波纹路:“这上面的花纹会唱歌?怪新鲜的。”

吴玫玫笑着按了下毯角的芯片,全息投影突然在病房里亮起——去年在地震灾区,她抱着受伤的孩子唱《蝉之歌》的画面,孩子们的眼睛亮得像星;画面一转,与此刻怀里的双胞胎渐渐重合,两个小婴儿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空中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