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面料商的底牌(2 / 2)

走出咖啡馆时,小穆萨正靠在车边等她,手里拿着个信封:“华侨商会的陈会长刚才打电话,说在商会会馆等着您。”他晃了晃信封,“说是给您备了份‘见面礼’。”

罗马的华侨会馆藏在一条窄巷里,推开雕花木门,三十多位华人企业家正围着长桌坐,桌上摆着“江河志”系列的样衣,有人在摸苏绣的水纹,有人在数宋锦的经纬。

陈会长是位白发老人,早年在米兰开中餐馆,如今成了商会的主心骨,他握着张芳芳的手,掌心粗糙得像老树皮,“张女士,我们都看了记者会,咱中国人的手艺,凭什么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往桌上一拍,手里的订单表滑到张芳芳面前:“这是我们凑的500万订单,欧洲的中餐厅服务员制服、华人学校的演出服,全用‘江河志’系列。咱不求别人认,先让自家人穿上再说!”

一位做跨境电商的年轻人站起来:“我平台上的‘中国风’专区,给‘江河志’留c位,直播带货,让全世界看看什么是真非遗!”

张芳芳看着订单表上密密麻麻的签名,忽然想起1987年那个冬天,她的服装摊被没收,是街坊们你一件我一件买下存货,说“芳芳的手艺好,不能就这么黄了”。三十多年过去,人换了,地换了,可这份“自己帮自己”的热乎气,一点没变。

“谢谢各位,”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但我有个请求——这些衣服上,都要绣个小标记,就用门巴族的折线纹,告诉大家,这是中国人的手艺,硬气!”

掌声震得窗棂发响,有人已经掏出手机给工厂打电话,“先做五百件藏绣马甲,要带漩涡纹的!”有人翻出样衣比划,“这宋锦做旗袍真挺括,我女儿结婚就穿这个!”

离开会馆时,暮色已经漫过巷口,陈会长送她到门口,指着墙上的老照片——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米兰唐人街,几个华人正扛着布料往前走,背景里的广告牌上还没有中文。“当年咱们只能卖便宜货,”老人叹了口气,“现在不一样了,咱有能拿出手的好东西。”

回到酒店,张芳芳给悦昕打视频电话,屏幕里女儿正和沈亦臻整理设计稿,桌上的纹样图纸摊得像片花海。“妈,罗马博物馆刚发消息,说‘江河志’的展柜前排起了长队,有人专门从巴黎赶来看。”

悦昕举着手机转了圈,镜头里,绣娘们正对着直播镜头演示盘金绣,“沈亦臻的智能绣花机卖爆了,好多欧洲工坊说要学咱们的‘非遗模块化’工艺。”

张芳芳靠在窗边,望着米兰的万家灯火,忽然觉得那些灯光里,有不少正照着“江河志”的纹样。她想起吉安卡洛说的“欧洲市场不认土气”,可土气是什么?是蚕宝宝啃桑叶的声音,是绣娘手心的汗味,是华侨们说“自己帮自己”时眼里的光——这些东西,比任何合同都结实。

手机震动,是柳加林发来的消息,就一句话:“家里的荠菜收了,等你回来包饺子。”张芳芳笑着回复:“带点米兰的面粉回去,包个中西合璧的。”

放下手机,她走到行李箱前,打开那个红木锦盒——里面是李阿婆送的老绣片,上面的凤凰纹用盘金绣绣成,金线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她忽然明白,所谓底牌,从来不是合同里的条款,是这些带着体温的手艺,是那些隔着山海也能凑到一起的人心。

第二天清晨,张芳芳去仓库提“新丝绸之路”系列的货。工人们正往集装箱上贴标签,标签上印着宋锦的缠枝莲纹,旁边用中英文写着,“中国手艺,世界共享”。她摸了摸标签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年轻时读过的诗:“我们走过的路,会变成别人脚下的桥。”

而此刻,她知道,那些绣在布上的江河,正在陌生的土地上,慢慢流淌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