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清脆到骇人的裂响。
那不是皮开肉绽的声音,而是魔气长鞭撕裂了护体灵光,狠狠抽在血肉之躯上的爆鸣。
涂山月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抽得向前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黑色的魔气锁链依旧死死地捆缚着她的四肢,将她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道深可见骨的鞭痕,从她的小腿一直蔓延到膝盖,皮肉翻卷,黑色的魔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钻入伤口,破坏着她的经脉与生机。
剧痛,钻心刺骨。
可比这更痛的,是心。
涂山月缓缓地,抬起头,视线越过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口,望向那个执鞭而立的身影。
涂山幺幺依旧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造成的伤口,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工的艺术品,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与狡黠的狐狸眼,此刻空洞得令人心慌。
她真的……下手了。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不忍。
这一鞭,抽碎了涂山月腿上的血肉,也彻底抽碎了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侥幸。
“为什么……”涂山月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茫然。
她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孩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一个如此可怕的怪物。
涂山幺幺听到了她的呢喃。
她握着长鞭的手,在袖袍的遮掩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月姑姑……】
【快走……求求你,快走啊!】
她的神魂在尖叫,在哀嚎,那份痛苦与悔恨,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将这股撕心裂肺的情绪,拼命地灌入掌心的冥魂珠。
嗡……
跪在地上的涂山月,神魂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那股强烈的,让她立刻逃离的危机感,又一次炸开。
可她看着自己腿上的伤,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孩子,那股危机感,却被一种更加庞大的悲哀所覆盖。
陷阱?
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陷阱吗?
还有比亲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亲手伤害自己,更让人绝望的深渊吗?
“回答我,为什么!”涂山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挣扎着,捆缚在她身上的魔气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死死地盯着涂山幺幺。
“因为你蠢。”
涂山幺幺开口了,声音比魔界的风更冷,更硬。
“因为你太碍事了。”
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涂山月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以为你是谁?青丘的长老?就能跑到魔尊大人的地盘上撒野?”
“你每一次的擅自行动,都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只会让魔尊大人觉得,我这个宠物,还有一些不该有的念想。”
她的话,字字诛心。
“所以,为了让你,让青丘那些老顽固们,都彻底死了这条心。”
涂山幺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鞭,鞭梢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残影,直指涂山月的另一条完好无损的腿。
“我必须,亲手打断你的希望。”
涂山月看着那根再次举起的,沾染着自己鲜血的长鞭,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冷酷绝情的脸。
她忽然笑了。
那笑声,嘶哑,悲凉,充满了自嘲。
“麻烦……宠物……希望……”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泪,终于决堤。
那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疼痛。
那是一种,被自己倾注了所有心血去守护的珍宝,反过来将自己砸得粉身碎骨的,极致的悲恸。
“我明白了……”
涂山月不再挣扎,她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那黑色的锁链将她捆缚。
她只是抬着头,任由泪水划过脸颊,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悲伤的眼神看着涂山幺幺。
“你不是被魔化了,也不是被控制了。”
“你是真的,这么想的。”
“渊皇给了你力量,所以,你选择了他,抛弃了我们,对吗?”
涂山幺幺举着鞭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涂山月这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比任何质问和反抗,都更让她痛苦。
她想开口,想吼出来,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可她不能。
渊皇的意志,就像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每一个字都如履薄冰。
她只能,将那份冰冷,伪装得更彻底。
“现在才明白?”涂山幺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而刻薄的笑容,“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然而,就在她准备挥下这第二鞭,彻底断绝涂山月所有念想的时候。
涂山月却做了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她挣脱不了四肢的束缚,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挪动膝盖,跪着,靠近了涂山幺幺的脚边。
她仰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用一种涂山幺幺从未见过的,卑微的,近乎于乞求的姿态,望着她。
“幺幺……”
她不再叫她“月长老”,也不再用那种决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