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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镜中千年(1 / 2)

无人机突然失控的警报声,划破了东湖畔清晨的宁静。

“小心!”导演陈宇对着对讲机大喊,“三号机掉下来了!”

李沛然几乎本能地冲上前去,在无人机即将砸中古琴台“高山流水”石刻的瞬间,伸手一托一转——那动作里竟带着几分唐代习武时的卸力技巧。无人机险险擦着石碑边缘落地,螺旋桨在青石板上刮出几道白痕。

全场死寂三秒后,爆发出惊呼。

“李老师您没事吧?”制片人脸色煞白地跑来,“这、这设备故障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石碑没事就好。”李沛然松开微微发颤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反常。穿越归来的这一年多,唐代那些融入骨髓的习武本能,总在不经意间流露。他转身看向石碑上“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刻字,忽然有些恍惚——千年前在江夏城,他也曾这样护住过一块即将倾倒的诗碑。

湘云小跑过来,压低声音:“又‘穿越后遗症’了?”她眼里藏着笑,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掌心。

“拍摄继续吧。”李沛然清了清嗓子,对导演说,“刚才那段,应该没拍到我的异常动作?”

陈导回看监视器,眼睛一亮:“非但没拍到,您救石碑的那个侧影——绝了!正好有束光从树叶缝打下来,简直像是特意设计的神来之笔!”他激动地比划,“这镜头必须保留!寓意着守护传统文化,太贴切纪录片的主题了!”

片场重新忙碌起来。李沛然退到一旁,看工作人员重新调试设备。湘云递来一瓶水,轻声说:“刚才那一下,让我想起在江夏,你护着李白那幅《黄鹤楼送孟浩然》真迹的样子。”

“那时候可没有无人机。”李沛然笑了笑,目光落在古琴台飞檐斗拱上,“但焦虑是一样的——怕好东西在自己眼前毁了。”

今天的拍摄行程很满。上午在古琴台拍“知音文化”篇章,下午要去东湖樱园取景,傍晚还得赶回黄鹤楼拍落日镜头。央视这部《诗仙与荆楚》纪录片,是诗集爆火后接到的最高规格的文化项目,团队都是业内顶尖高手。

“李老师,湘云老师,我们来对一下接下来的台词。”编剧林薇拿着稿子过来,脸上却有些迟疑,“关于伯牙子期的故事,导演想加点新角度——不是说他们知音难觅,而是说……这种知音关系,其实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穿越’。”

李沛然和湘云对视一眼。

“您想,”林薇越说越兴奋,“伯牙是春秋楚国人,子期是战国楚国人,他们通过琴声超越了时代隔阂!这和您二位通过诗词与李白产生的共鸣,本质上是不是一回事?都是荆楚文化基因里的某种传承……”

湘云噗嗤笑了:“林编,您这解读,李白听了都得鼓掌。”

“可行。”李沛然却认真点头,“其实我和湘云整理诗集时就有感觉——真正的好诗词,从来不是死文字。它们是通道。读‘孤帆远影碧空尽’,你看见的不仅是唐代长江,还有每个时代每个人心中的离别。这种观看,本身就是一种时间的穿越。”

林薇飞快记录,眼睛发亮:“这就是我们要的核心观点!等会儿拍您讲解这部分的镜头,请一定保持这个状态!”

拍摄继续。镜头前,李沛然站在古琴台正殿前,身后是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塑像。他讲述的却不是常规的典故复述,而是层层递进的文化思考:

“……知音故事最动人的地方,不在于子期听懂了《高山》《流水》,而在于伯牙在得知知音逝世后,破琴绝弦。这种决绝,其实是楚人精神里极致浪漫的体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李白身上也有这种特质,他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本质上和伯牙摔琴是同一种精神血脉。”

“停!”陈导喊卡,却鼓起了掌,“李老师,您这一段,我们可能得单独剪成一个短视频先发出去。太精彩了!”

中场休息时,湘云拉着李沛然走到琴台西侧的廊下。这里游人较少,一株百年银杏亭亭如盖。

“你有没有发现,”湘云低声说,“拍纪录片这一个月,咱们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都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李沛然懂她的意思。从黄鹤楼开拍第一镜,到屈原故里、昭君村、神农坛,再到今天的古琴台——每一次讲述,每一次在镜头前与历史对话,都像是在用现代的方式,重现唐代那些文化沙龙的场景。只是当年在江夏城酒楼上对坐的是李白、杜甫,今天在镜头前对谈的是学者、导演。

“纪录片本身就是一个通道。”李沛然靠着朱红廊柱,看向远处东湖的波光,“把我们的经历、思考,传递给更多人。这比单纯出一本诗集,影响更深远。”

湘云从包里取出那个从不离身的锦囊——里面是穿越归来时带着的几件唐代信物:半块玉珏、李白酒宴上赠的琉璃杯碎片、还有一片写着“且尽杯中物”的薛涛笺。她轻轻抚摸笺纸边缘:“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李白知道千年后,有人用这种方式传承他的诗、他的精神,他会说什么?”

“大概会说——”李沛然模仿李白醉醺醺的腔调,“‘拿酒来!当浮一大白!’”

两人都笑了。阳光穿过银杏叶,在青石板地上洒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江夏城那个午后,酒楼竹帘外的树影。

下午转场东湖樱园时,出了个小插曲。

樱园深处有座仿唐建筑“诗碑廊”,收集了历代咏樱诗词刻石。拍摄间隙,湘云在廊角发现一块半掩在藤蔓中的残碑,碑文已经风化大半,但隐约能辨出“开元”“春宴”等字。

“这碑文……”她蹲下身,手指轻触石面,忽然僵住。

李沛然察觉她神色异常,快步过来。只见湘云抬头时,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上面提到的‘江夏樱宴’,和我们在唐代参加的那次——时间、地点、参与人物,完全吻合。”

“怎么可能?”李沛然也蹲下仔细辨认。残碑只剩上半截,刻的是某次宴饮的序文,提到“开元二十三年春,宴于江夏南郊樱园,与坐者有李翰林、杜拾遗、王江宁……”后面文字断裂。

但已知的唐代史料中,从未记载过李白、杜甫、王昌龄三人同时在江夏参加樱宴。这若是真的,将是文学史的重要发现。

导演闻讯赶来,听完解释后也震惊了:“这碑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园方知道吗?”

园方管理人员被找来,也是一头雾水:“这诗碑廊是八十年代建的,收集的都是各地散落的古碑,这块……好像是当年从黄陂一个老祠堂移过来的,一直没仔细考证过。”

“立刻联系文保专家。”陈导当机立断,“如果这碑是真的,咱们纪录片就挖到宝了!这可比任何剧本都震撼——许老师书中虚构的聚会,居然有实物证据?”

“不是虚构。”湘云轻声纠正,随即意识到失言,改口,“我的意思是,李老师的创作基于大量史学研究,可能无意中吻合了某个失传的史实。”

现场骚动起来。拍摄暂停,文保部门的专家两个小时后赶到。初步鉴定结果令人心跳加速:石碑确为唐代中晚期制品,石刻风格符合开元至天宝年间的特征。至于具体内容是否属实,需要更专业的文史考证。

“无论如何,先拍下来。”陈导指挥摄像机多角度拍摄残碑,“这本身就是极好的故事——现代人的文化探索,与历史遗存产生奇妙共鸣。”

李沛然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块沉默的石头,忽然想起穿越前的那个黄昏。在黄鹤楼顶层,那位神秘老者说的话:“有些故事,注定要在时间里来回走几趟,才能显出真意。”

难道这块碑,也是“来回走几趟”中的一环?

傍晚回到黄鹤楼拍落日镜头时,李沛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湘云看在眼里,趁补妆间隙凑到他耳边:“你在想那块碑是不是我们‘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