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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阜阳王”王怀忠(2 / 2)

“王坏总”三个字一出,张爱云的手猛地一颤,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太清楚这三个字指的是谁了,正是王怀忠,阜阳百姓私下里都这么叫他,还给他起了“王三一”“王大蛋”甚至更难听的绰号,只因他的贪腐和专断早已惹得天怒人怨。

张爱云的失态被陈思宇看在眼里,他故意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老百姓都这么骂他,你不会没听过吧?”

张爱云强装镇定:“您说的是王省长?”

“什么王省长,不过是个副省长罢了。”陈思宇撇撇嘴,“我跟他很熟,他在阜阳当市委书记的时候,我们经常来往。”说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张爱云,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

张爱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对方是冲着王怀忠来的,便小心翼翼地问:“陈首长,您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陈思宇见她上了钩,立刻站起身,朝包间外挥了挥手,对两个女服务员说:“你们出去等着,我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服务员退出去后,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陈思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替你那位王副省长着急。前两天,孙德文教授给中纪委转了一封举报信,专门举报他的,现在举报信就搁在中纪委的办公桌上,中纪委马上就要查他了。”

说到这里,陈思宇故意停住,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张爱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追问道:“陈首长,那您有办法帮着摆平吗?”

“办法倒是有,”陈思宇放下茶杯,一脸为难,“要把举报信从纪委拿出来,得找人疏通关系,只是这活动经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张爱云不敢耽搁,立刻给王怀忠打了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王怀忠本就因举报信的事惶惶不可终日,一听有人能“摆平”中纪委,竟丝毫没有怀疑这是个骗局,第二天一大早就急匆匆赶到北京国际饭店。

他带来了几幅名贵的字画,还有三箱安徽名酒,古井贡、口子窖、金种子,又拿出10万人民币和1万美金,放在桌上说:“陈先生,这些都是小意思,不成敬意。”

接着,王怀忠又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把中纪委的举报信拿出来;二是帮他调离安徽,到外省任职;三是把他的死对头肖作新从严判决。陈思宇见他如此轻信,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口答应了所有要求,还狮子大开口:“王省长的这三件事,每办成一件,要收100万人民币。”

王怀忠此时只求自保,哪里还在乎钱,当即满口答应。而巧合的是,就在王怀忠到北京的当天,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肖作新被判处无期徒刑。孙德文在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立刻伪造了一封六页纸的举报信,还特意用红笔在“罪状”报纸找到张爱云,声称“事情已经办成了一半”,催着要200万的活动经费。

王怀忠看到报纸和假举报信,竟真的以为陈思宇有通天本事,立刻给关系密切的某集团总经理李周打了电话。1996年到1999年,王怀忠担任阜阳市委书记期间,曾为李周的房地产公司减免了城市建设配套费、固定资产投资调节税共计587万余元,还在阜阳黄金地段无偿批地,让他兴建国贸大厦,给国家造成了400多万元的直接损失。李周对王怀忠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接到电话后立刻准备了200万。

随后,王怀忠又让亲信杨英宇从李周那里取了钱,交给张爱云。张爱云按照杨英宇的吩咐,先拿了120万交给陈思宇,剩下的80万则约定等事情全部办成后再付。而王怀忠投入的130万人民币和1万美元,换来的不过是一封伪造的举报信和一张街边买的北京晚报,这场荒唐的骗局,最终成了压垮他的第一根稻草。

事实上,王怀忠的贪腐和专断,早已在阜阳留下了斑斑劣迹。他担任阜阳市委书记期间,极度膨胀的权力欲让他变得越发狂妄,甚至放言:“阜阳有1220万人口,比上海还多,上海的市委书记是中央政治局委员,我为什么不行?”他还立下“豪言壮语”,要把阜阳建成“国际大都市”,喊出了“赶上海,超合肥,构建工业大走廊,营造外贸大都市”的口号,还提出要组建“十大农业舰队”“五大农业工程”,扬言要让阜阳“纵横于京九龙海之上,崛起于华东中原之间”。

为了打造“国际大都市”的门面,王怀忠嫌阜阳现有的飞机场太小,只能起降小型专线飞机,执意要建一个能开通国际航班的大型机场。他不顾阜阳的经济实力和实际需求,强令全市的工人、教师、农民每人缴纳几百元的机场建设费,最终耗资3.2亿元建成了一座“巨型机场”。可这座机场建成后,每年的客流量不足600人次,别说国际航班,就连国内航班都寥寥无几,机场的跑道旁渐渐长满了野草,候机大厅里甚至被附近的村民用来养鸡养鸭,成了当地百姓口中的笑柄。

王怀忠的老家亳州以养黄牛闻名,1995年,他突发奇想,要把亳州打造成“全国乃至世界的黄牛金三角”,还提出“赶着黄牛奔小康”的口号。可口号喊得再响,也改变不了当地黄牛存栏量只有几十万头的事实。1998年夏天,为了迎接全国黄牛工作会议,王怀忠把亳州市下辖的蒙城、涡阳、利辛三县的主要领导叫到家里开会,要求他们在七天内,在三县交界的公路边上搭建起15公里长的牛棚,还勒令附近乡镇的养殖户每户至少拉一头牛拴在棚里供参观,没有牛的农户就去租、去借,费用由县里报销。这一折腾,倒是让当地出租黄牛的老板狠狠赚了一笔,而这场“黄牛盛会”,最终也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更离谱的是,王怀忠去东南亚考察一趟后,竟提出要在阜阳修建“龙潭虎穴”,打造“全世界最大的动物园”,扬言要养老虎、养鳄鱼。为此,他又大肆举债,折腾了三年,最终建成的动物园里,只有两头瘦弱的小老虎,其余的不过是些鸡鸭鹅兔,再次沦为笑谈。

在阜阳的官场,王怀忠的话就是“圣旨”。当地百姓流传着一句话:“王坏种吼一吼,阜阳1300万人抖三抖。”1998年年末,他收的贿赂太多,担心提拔的人不够“贴心”,竟直接找来组织部长,递给他一份包含75名干部的任命意见,要求组织部以此为蓝本向书记办公会汇报。名单里不乏一些不称职的人,可组织部长慑于他的权威,不敢有半句反对。彼时的阜阳,几乎成了王怀忠的“独立王国”,人们私下里都叫他“阜阳王”。

1998年中秋节前一天,王怀忠对家里的保姆说:“明天过节,肯定有不少人来拜访,这是下属的心意,不好拒绝。但人多嘴杂,有些话不方便说,你就跟来的人说,每个人谈工作不能超过五分钟。”

保姆记下了吩咐,心里却清楚,所谓的“谈工作”,不过是送礼的幌子。

中秋节当天,天刚蒙蒙亮,王怀忠家的门口就开始有车陆续停靠。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有阜阳各区县的官员,有房地产开发商,还有各种企业的老板,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精致的礼盒,或是揣着厚厚的信封,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到了晚上,王家门前更是排起了长队,队伍从家门口一直延伸到小区门口,足有几十米长。保姆按照王怀忠的要求,挨个对前来的人说:“王书记很忙,谈话不要超过五分钟。”

这些官场和商场上的“老油条”们心里都门儿清,哪会真的占用五分钟时间。有人走进客厅,放下手里的东西,只说一句“王书记节日快乐”,放下名片就转身离开;有人甚至连话都不说,把装着现金的信封塞到茶几底下,鞠个躬就匆匆离去。王怀忠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懒得抬,只是偶尔点点头,任由这些人进进出出。

直到深夜十二点多,最后一个送礼的人才离开。保姆收拾客厅时,发现茶几上、沙发旁、墙角处,堆满了礼盒、信封和银行卡,她粗略数了数,光是现金就有几十万,还有不少名贵的字画、玉器和烟酒。而这,不过是王怀忠收礼生涯中极其普通的一天。

经司法机关查明,王怀忠利用担任阜阳市委书记、安徽省副省长等职务上的便利,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工程承揽、土地审批、职务晋升等方面谋取利益,先后16次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236万元、澳币1.4万元;另外,他还多次主动向他人索取贿赂,数额高达人民币275万元,其受贿数额总计折合人民币517.1万元。在90年代末,这笔钱相当于普通百姓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收入,其贪腐程度令人咋舌。

2003年,王怀忠案在山东省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法庭上,公诉机关出示了大量证据:银行流水记录着他收受的赃款去向,证人证言还原了他买官卖官的细节,土地审批文件暴露了他低价批地的猫腻……铁证如山,可王怀忠却始终拒不认罪。

他坐在被告席上,梗着脖子,面对法官的提问要么沉默不语,要么百般狡辩。当公诉人质问他为何收受李周的贿赂时,他辩称“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当被问及为何强行摊派机场建设费时,他又说“是为了阜阳的发展”。甚至在庭审间隙,他还对身边的法警说:“我管过政法,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的嚣张和顽固,让合议庭的法官们极为愤慨。法院经审理认为,王怀忠受贿犯罪数额特别巨大,犯罪情节及危害后果特别严重,且在确凿证据面前拒不认罪,态度极为恶劣,依法应予严惩。最终,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王怀忠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一审判决后,王怀忠不服,提出上诉。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驳回了他的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死刑。

其实,王怀忠并非毫无能力。他出身贫寒,最早只是亳州一个生产队的农技员,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基层干起,当过公社书记、县长、市长,最终坐上了副省长的位置。在他早年的工作中,也曾为地方做过一些实事,比如推广农业技术、修建乡村公路,这也是他能一步步晋升的原因。

但随着权力越来越大,他的欲望也开始膨胀。他不再满足于为百姓做事,而是把权力当作谋取私利的工具,把官场当作自己的“私人领地”。他高估了自己的权力,以为在阜阳一手遮天,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他高估了自己的“人脉”,以为靠几十万的钱财和字画,就能摆平中纪委的调查;他甚至高估了自己的“智商”,轻易就落入了一个东北农民设下的骗局,最终让那200万的贿款成为了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死刑核准的消息传来时,王怀忠终于慌了。他不再像庭审时那样嚣张,整日坐在看守所的牢房里,对着窗外发呆。临刑前,狱警拿来了他家人送来的东西,其中有一张他小孙子的照片。他颤抖着接过照片,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孙子的笑脸,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照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照片上晕开了小小的水渍。

他叫来狱警,托人给儿子和儿媳妇带话:“别告诉孙子我去哪了,就说我出国了,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直到这时,他才流露出一丝后悔,喃喃自语道:“要是当初能收敛一点,要是当初能听劝,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法律的制裁从来不会因为悔恨而缺席。2004年2月12日,春节的年味还未散尽,58岁的王怀忠在山东省济南市被执行注射死刑。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阜阳王”,最终为自己的贪腐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