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们把他们拖到院子里,用电棍劈头盖脸地打。小李的胳膊被打得“咔嚓”一声,他疼得晕了过去——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胳膊骨裂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潮湿的小房间里——房间里全是水,没到了他的脖子,他的双手被铁链绑着,吊在房梁上,只能仰着头,才能不被水淹死。这就是他们说的“水牢”。
水很凉,还带着一股腥臭味,小李的伤口泡在水里,疼得钻心。他想动,可铁链勒得太紧,稍微一动,脖子就被勒得喘不过气。
第一天,没有人给他饭吃,也没有人给他水喝。小李饿得头晕眼花,嘴唇干裂。他看着眼前的黑暗,心里充满了绝望——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第二天,看守打开水牢的门,扔进来一碗狗粮:“吃吧,不吃就饿死你。”
小李看着那碗狗粮,胃里一阵翻腾。可他太饿了,不吃就活不下去。他只能忍着屈辱,捡起狗粮,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在水牢里待了七天,小李和小杨、小陈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们的皮肤被水泡得发白,伤口感染化脓,浑身都是臭味。直到他们三个都服软了,对着金链子男人磕头:“老板,我们错了,再也不跑了,求您放我们出去吧。”
金链子男人才让人把他们从水牢里拉出来,扔回了宿舍。小李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自己的胳膊——肿得像个馒头,一动就疼。他心里想:再也不跑了,保命要紧。
被从水牢里放出来后,小李老实了一段时间。他每天按时打电话,虽然还是骗不到钱,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听话”。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打得越来越惨,看着自己的欠条永远还不完,他逃跑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这一次,他跟另外两个年轻人计划得更周密——他们知道公司后面有一道围墙,围墙不高,只要能翻过去,就能逃到镇上。他们还偷藏了一把小剪刀,打算用来剪断围墙上的铁丝网。
那天晚上,他们趁看守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围墙边。小李用剪刀剪断铁丝网,刚要翻过去,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谁在那儿?”看守的声音响起。
他们吓得赶紧跑,可还是被看守抓住了。这一次,金链子男人没有打他们,而是把他们带到了公司的空地上——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都是机房里的年轻人。
空地中间,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正是之前跟小李一起被关在水牢里的小陈。“他想跑,这就是跑的下场。”金链子男人说,然后挥了挥手,两个看守拿起棍子,朝小陈的身上打去。
“砰!砰!砰!”棍子打在身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小陈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
然后,看守们把小陈的尸体拖到一边,泼上汽油,点燃了火柴。“轰”的一声,火焰瞬间窜了起来,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金链子男人看着所有人,声音冰冷:“谁再想跑,就是这个下场。”
小李站在人群里,浑身发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看着那团火焰,心里的最后一点勇气也没了——他知道,只要再跑,他也会像小陈一样,被打死,被烧掉。
从那以后,小李再也不敢想逃跑的事了。他开始麻木地打电话,麻木地被打,麻木地吃着掺着狗粮的饭。他不再想母亲,不再想竹海镇,他只想活着——哪怕活得像条狗。
没过多久,小李又被转卖了。这一次,他被卖到了另一家诈骗公司,欠条从10万变成了50万。新公司的条件更差,机房里没有空调,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他每天要工作18个小时,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关在小黑屋里,不给饭吃。
小李的头发开始一把一把地掉,体重从130斤降到了90斤。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个活死人。他想:也许,我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2021年下半年,小李又被转卖了——这一次,他被卖到了缅北有名的“创赢公司”。这家公司在当地实力很大,有一个很大的园区,园区周围是三米高的围墙,围墙上拉着铁丝网,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看守在巡逻。
进了创赢公司,小李又签了一张欠条——这一次,金额是200万。“为什么是200万?”小李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公司给你提供了‘更好的资源’,你要靠这些资源赚钱还债。”负责人说,语气不容置疑。
小李看着那张欠条,心里一片冰凉——10万、50万、200万,他的债务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他知道,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创赢公司的“规矩”更残酷,有三种惩罚机制,分别叫“盲盒”“训狗场”“斗兽场”。小李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听老员工说过这三种惩罚的可怕。
“盲盒”主要针对女孩子。只要女员工完不成业绩,就会被扒光衣服,蒙上黑布,送到“盲盒区”。那里有很多“客户”,可以花钱“挑选”她们,把她们带走,进行虐待。有的女孩子被带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老员工说,她们有的被殴打致死,有的被割去肾脏,扔在路边。
“训狗场”则男女都有。被惩罚的人要戴上狗罩——就是宠物狗戴的那种,防止咬人的罩子,然后在地上爬,一天工作18个小时,不能说话,只能学狗叫。只要有人站起来,或者说话,就会被看守用电棍打。有一次,小李看到一个年轻人因为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被看守打得肋骨断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斗兽场”是最残酷的。公司会把两个完不成业绩或者想逃跑的人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让他们互相殴打,直到其中一个人被打死。有的“客户”会下注,赌谁能赢。小李从来没见过斗兽场,但他听人说过,每次斗兽结束,笼子里都会溅满鲜血,像地狱一样。
小李每天都活在恐惧中,他怕自己完不成业绩,怕自己被送到“盲盒区”“训狗场”或者“斗兽场”。他开始拼命地打电话,不管对方是谁,他都照着话术单念,哪怕知道自己是在骗别人的钱。
有一次,他给一个老太太打电话,老太太说:“小伙子,我只有500块钱,是我的养老钱,你别骗我。”小李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可他还是说:“阿姨,您放心,这是真的,您把钱打过来,就能拿到赔偿了。”最后,老太太把500块钱打了过来。挂了电话,小李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坏人,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他的“努力”有了效果,2022年上半年,小李的业绩竟然达标了。负责人没有惩罚他,还允许他在工作的时候用手机——当然,只能用来联系“客户”,不能打私人电话。
小李看着手里的手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联系中国警方。他之前在机房里听人说过,中国警方会解救被困在缅北的同胞。他想:也许,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从那天起,小李开始偷偷地找机会联系警方。他知道,一旦被公司发现,他肯定会死。所以,他每次用手机的时候,都格外小心——趁看守不注意,快速打开手机里的反诈App,找报警电话。
第一次尝试联系警方的时候,小李的手一直在抖。他在反诈App上留言:“我是中国公民,被困在缅北创赢公司,求你们救我。”留言发出去后,他赶紧删除了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
接下来的几天,小李每天都偷偷登录App,查看有没有回复。直到第三天,他看到了一条回复:“请提供你的具体位置、公司的布局、看守的换班时间,我们会尽快制定解救计划。”
小李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开始偷偷观察公司的布局:园区有两个大门,正门有四个看守,后门有两个看守;看守的换班时间是早上5点和晚上12点;他的宿舍在三楼,窗户
他把这些信息一条一条地发给警方,还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警方回复他:“我们会安排人在园区外接应你,你需要在5月2号早上5点,趁看守换班的时候,从宿舍窗户逃出来,然后到园区外500米的路口,我们的警车在那里等你。”
为了确保计划成功,警方还教了小李一个逃生技巧:用床单打成结,从三楼窗户荡到二楼阳台,然后跳下来逃跑。小李偷偷把宿舍里的床单攒起来,藏在床底下——他有三条床单,应该够长。
接下来的三个月,小李每天都在偷偷准备。他会趁看守不注意,在宿舍里练习打床单结;他会故意跟看守聊天,确认换班时间;他会偷偷观察园区外的路线,确保自己能找到接应点。
这三个月里,小李每天都活在紧张和期待中。他怕计划被发现,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可他又期待着5月2号的到来,期待着能回到祖国。
2023年5月1号晚上,小李把三条床单接在一起,打成了结,藏在窗户旁边。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默念:“妈,我明天就回家了。”
2023年5月2号早上5点,天还没亮,园区里一片寂静。看守开始换班,正门的看守去吃饭了,只有一个人在门口守着。
小李听到看守换班的声音,立刻爬起来,把床单结绑在窗户的栏杆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窗户,往下看——二楼的阳台离他大概有三米远,床单结刚好够长。
“一定要成功。”小李深吸一口气,抓住床单结,慢慢往下荡。风一吹,床单结晃了起来,他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终于,他落到了二楼的阳台——还好,没有惊动任何人。
二楼阳台离地面还有两米多高,小李咬了咬牙,跳了下去。“咚”的一声,他的脚腕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崴了。可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园区外跑。
园区的后门只有一个看守,小李趁看守转身的瞬间,冲了过去。看守发现了他,大喊:“站住!别跑!”然后拿起电棍追了过来。
小李不敢回头,拼命地跑。他知道,从园区到接应点还有500米,这500米,就是他的生死线——跑过去,他就能活;跑不过去,他就会被抓回去,面临的将是比水牢、斗兽场更残酷的惩罚。
风在耳边呼啸,脚腕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像要炸开一样。他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喊叫声,还有皮卡车的引擎声——看守开着皮卡车追过来了。
“快到了,快到了。”小李心里默念着。终于,他看到了路口的警车——警车上的警灯闪着,像黑暗中的希望之光。
他冲到警车前,一个民警打开车门,把他拉了进去。“快,开车!”民警大喊一声,警车立刻发动,冲了出去。
小李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不是梦,他真的逃出来了。
警车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停在了一条河边。“过了这条河,就是中国国境线了。”民警说,“你沿着河岸走一公里,从浅水区过河,我们的人在对岸等你。”
小李点了点头,接过民警递给他的一件外套,下了车。他沿着河岸走,脚腕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终于,他到了浅水区,河水冰冷,没过了他的膝盖。他一步步地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到祖国。
就在他快要到对岸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皮卡车的声音——创赢公司的看守追过来了。小李加快脚步,终于,他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岸边,几个民警正在等他。“欢迎回家。”一个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暖。
小李看着民警的笑脸,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从2020年3月偷渡缅北,到2023年5月回到祖国,整整三年,他终于回来了。
小李被民警送到了云南的一家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胳膊有旧伤(骨裂后遗症),脚腕崴了,身上还有很多陈旧性伤痕,营养不良,需要好好调理。
在医院的日子里,民警帮他联系了家人。当母亲的电话打过来时,小李听到母亲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妈,我回来了,我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母亲的哭声传来:“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等你回家。”
几天后,在云南警方和四川宜宾驻云南边防工作组的帮助下,小李坐上了回宜宾的火车。火车开动的时候,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百感交集——这三年来的恐惧、痛苦、绝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回到竹海镇的那天,母亲早早地在村口等他。看到小李从车上下来,母亲冲过去,抱住他,哭得像个孩子。“儿子,你瘦了好多,你看你这胳膊,都是伤。”母亲摸着他的胳膊,心疼得直掉眼泪。
回到家,母亲给小李做了他最爱吃的燃面,还炖了竹荪鸡汤。小李坐在桌前,吃着热饭,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能活着回家,真好。
后来小李才知道,为了抓他,创赢公司出动了十几个人,还发布了40万人民币的悬赏令,要活捉他。还好,他已经回到了国内,安全了。
在家休养的日子里,宜宾市公安局梁海分局的民警来看过他几次,跟他了解创赢公司的情况,希望能帮助更多被困在缅北的同胞。小李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民警——公司的布局、负责人的名字、看守的换班时间,他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让更多像他一样的人能回家。
2023年6月1号,小李看到新闻:6名被骗到缅北的少年被成功解救回国。他看着新闻里少年们和家人团聚的画面,心里很高兴——又有6个家庭团圆了。
小李是幸运的,他从缅北的地狱里逃了出来,回到了祖国,回到了家人身边。可还有很多人,被困在缅北,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有的被虐待,有的被杀害,有的被割去器官,永远也回不了家。
据警方统计,每年都有很多中国公民被“高薪招聘”“一夜暴富”的谎言骗到缅北,从事电信诈骗、赌博等违法活动。这些人一旦到达缅北,就会被没收手机、限制自由,被迫签下高额欠条,成为诈骗公司的“工具人”。他们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完不成任务就会被虐待,想逃跑就会被打死。
小李想通过自己的经历,提醒所有人:
1.找工作一定要通过正规渠道,不要轻信网上的“高薪招聘”“低门槛高收入”的信息,尤其是涉及到境外工作的,一定要谨慎。
2.不要相信“一夜暴富”的谎言,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不劳而获的想法都是危险的。
3.如果有人跟你推荐“缅甸北部”“柬埔寨”“老挝”等地区的工作,一定要提高警惕,这些地方往往是电信诈骗、赌博犯罪的高发区。
4.如果发现自己或身边的人被骗到境外,一定要及时联系中国警方或中国驻外使领馆,寻求帮助。
现在的小李,已经恢复了健康。他打算重新做起自己的竹特产生意,这次,他要踏踏实实地干,再也不幻想“一夜暴富”。他说:“经历过生死,我才明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