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1号的安徽全椒,隆冬的寒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城郊的工业园裹得严严实实。西北风裹着碎雪粒子,刮在人脸上像小刀子割,路边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孙铁开的“全友家具厂”是这片工业园里少数还亮着灯的厂子——年底订单赶得紧,工人们连午休都不敢多耽搁,食堂里的萝卜排骨汤还冒着热气,车间里的电锯声刚歇了没半小时,一个急促的电话,就把女工张慧的午休彻底砸得稀碎。
张慧租的出租屋离家具厂不远,就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单间,摆着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桌子上堆着锅碗瓢盆,墙角还放着两个装满行李的蛇皮袋。这天中午她刚躺下,头还没沾到枕头,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着“李姐”的名字——李姐是跟她一起从云南来的老乡,在食堂帮工。
“慧慧!不好了!你家老刘出事了!”电话里李姐的声音发颤,背景里还能听见食堂的嘈杂声,有工友的惊呼,还有碗碟碰撞的脆响。张慧的心“咯噔”一下,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过外套:“李姐,咋了?老刘咋了?”
“他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没一会儿就上吐下泻,脸白得跟纸似的,孙老板已经叫车把他送县医院了!你快过来!”
张慧挂了电话,连鞋都没穿好就往外冲,慌乱中打翻了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凉白开洒了一地。寒风一下子灌进衣领,她才想起没戴围巾,可也顾不上了,一路往县医院跑。路上的雪化了一半,路面又湿又滑,她摔了一跤,膝盖磕得生疼,爬起来接着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刘不能有事,儿子还在老家等着呢。
全椒县医院不大,门诊楼里挤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张慧鼻子发酸。她刚进大厅,就看见孙铁站在急诊室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旁边还围着几个云南老乡,都一脸焦急。孙铁看见她,赶紧迎上来:“慧慧,你可来了,福德在里面抢救呢。”
张慧推开急诊室的门,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的刘福德。他盖着医院那床洗得发灰的薄被,手背扎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水一滴滴往下落,顺着输液管流进他的血管。刘福德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眼睛闭得紧紧的,眼窝陷下去一块,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把枕巾都洇湿了一片。张慧扑到床边,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觉得人烫得吓人,比家里烧柴火的铁锅还烫。
“老刘!老刘!你咋了?你说话啊!”张慧抓着他的手,声音都在抖。
刘福德慢慢睁开眼,眼神涣散,看了半天才认出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吃……吃完饭……难受……不知道……咋回事……”
张慧心里一紧,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肯定是食物中毒了!食堂的菜是不是不新鲜?”
旁边的孙铁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慧慧,我跟大伙中午吃的一样,都是萝卜排骨汤和炒青菜,我现在一点事没有,老乡们也都好好的,咋就福德哥出事了?”
孙铁是刘福德的表弟,也是这家家具厂的老板,当年还是他把刘福德和张慧从云南招来的。他这么一说,张慧也不吭声了,只是紧紧抓着刘福德的手,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点点减少,心里又慌又乱——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成这样了?
那天下午,刘福德一直在输液,可病情一点没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开始说胡话,还不停地抽搐。县医院的医生把张慧和孙铁叫到办公室,手里拿着化验单,脸色凝重:“患者情况不太好,初步判断是急性肾衰竭,我们这儿设备跟不上,得赶紧转去滁州市第一医院,再晚就危险了。”
孙铁赶紧联系救护车,张慧坐在救护车的副驾驶上,看着后排的刘福德呼吸困难,胸口一起一伏,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救护车的警笛声在空旷的公路上回荡,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打在车窗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张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眼泪不停地流,心里默默祈祷:老刘,你可千万要挺过去,咱们儿子还没长大呢。
到了滁州市第一医院,刘福德直接被送进了IcU。医生连夜抢救,可到了1月24号,他的情况又恶化了,出现了多器官衰竭的症状。滁州市第一医院的医生找孙铁谈话,说:“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的器官损伤太严重,你们还是转去南京鼓楼医院吧,那里的设备和技术更好,或许还有希望。”
孙铁没敢耽搁,当天就联系了南京鼓楼医院,找老乡帮忙安排转院。张慧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南京,看着鼓楼医院气派的门诊楼,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她长这么大,除了云南老家和打工去过的江苏、浙江,就没去过别的大城市,更别说这么大的医院了。她攥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千块钱,手心全是汗——这钱是准备给儿子交学费的,现在全要花在刘福德身上了。
鼓楼医院的医生给刘福德抽了血,做了全面检查。当天下午,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找到孙铁,手里拿着化验单,脸色严肃得吓人。“你是患者的家属?”医生问。
孙铁赶紧点头:“我是他表弟,他妻子也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医生,他情况咋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患者的血液里检出了百草枯成分。你们知道百草枯吧?就是那种除草剂,对人的毒性极大,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解毒药。”
“百草枯?”孙铁一下子懵了,“怎么会是百草枯?他一个家具厂的工人,怎么会接触到百草枯?”
医生皱了皱眉:“你最近没看那个热播的电视剧《爱上特种兵》吗?里面有个小女孩,就是喝了百草枯,后来就算用了最先进的疗法,还换了肺,最后还是没救过来。百草枯这东西,只要摄入量达到每公斤体重20到40毫克,除了会出现胃肠道症状,还会损害多个器官,短则几天,长则几周,就会出现肺纤维化,大部分患者在两周到三周内就会死亡,死亡率超过90%。”
孙铁听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赶紧扶住旁边的墙。“医生,你没搞错吧?我表哥怎么会中百草枯的毒?要是有人往厂里食堂的饭菜里下毒,那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中毒啊!”
医生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反复检验过了,结果不会错。你们还是赶紧想想,患者最近有没有接触过百草枯,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中毒的原因。”
孙铁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简单——刘福德平时在厂里人缘挺好,没跟谁结过仇,谁会害他呢?而且百草枯这东西,一般只有农村才会用,城里很少见,怎么就偏偏出现在刘福德身上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咬了咬牙:“医生,这事肯定有问题,我得报警!”
当天晚上,孙铁就给安徽全椒县公安局打了电话,报了警。全椒县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的大队长王家明接到报警后,立刻带领几名刑警赶到了南京鼓楼医院。此时的刘福德已经中毒7天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说话都很困难。
王家明和几名刑警来到病房,看见刘福德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旁边的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声响。张慧坐在床边,眼睛红肿,脸上满是疲惫。“我们是全椒县公安局的,想问问患者发病当天的情况,你能让他配合一下吗?”王家明拿出警官证,语气尽量温和。
张慧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刘福德的手:“老刘,警察同志来了,想问问你那天中午之前吃了啥,你好好想想,跟警察同志说说。”
刘福德慢慢睁开眼,看了看王家明和几名刑警,嘴唇动了动。张慧赶紧凑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嘴边,然后把他的话转述给警察:“他说……他平时总咳嗽,所以经常喝咳速停糖浆。发病那天早上,我给他买了糖浆,他临上班前怕下午咳嗽,就喝了一盖。中午在厂里食堂吃的饭,没一会儿就不舒服了,然后就被送医院了。”
王家明皱了皱眉,问张慧:“你什么时候给他买的咳速停糖浆?在哪个药店买的?剩下的糖浆呢?”
张慧坐在椅子上,双手绞着衣角,眼神有点躲闪:“是1月20号傍晚,在全椒县的华大药房买的。剩下的糖浆还在家里,我没带来,想着等他好了回去再喝。”
王家明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个疑问:会不会是那瓶咳速停糖浆被人动了手脚,加了百草枯?他跟身边的刑警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张慧说:“我们需要去你家看看,提取那瓶剩下的糖浆,送去检验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张慧没敢反对,点了点头:“行,我给你们指路,我家就在家具厂附近的出租屋里。”
第二天,王家明带着两名刑警跟着张慧去了她的出租屋。出租屋很小,东西摆得乱七八糟,桌子上还放着没洗的碗,墙角的蛇皮袋上落了一层灰。王家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那瓶咳速停糖浆,瓶子上的标签有点皱,开封口的铝箔纸已经撕了,里面还剩下小半瓶棕色的糖浆。
“这就是你给患者买的咳速停糖浆?”王家明拿起瓶子,仔细看了看标签上的生产日期和批号——生产日期是2015年12月,批号是“”。
张慧赶紧点头:“对,就是这个,我1月20号买的,他就喝了一盖,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王家明把糖浆装进证物袋,交给身边的刑警:“你赶紧把这个送去实验室,检验一下里面有没有百草枯成分。”
刑警接过证物袋,转身就走了。王家明又在出租屋里仔细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既没有百草枯的瓶子,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他问张慧:“你丈夫发病前,有没有跟谁结过仇?或者有没有人来找过你们?”
张慧摇了摇头,眼神有点空洞:“没有,他在厂里人缘挺好的,跟老乡们都处得不错,也没跟谁吵过架。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也不出去跟人打交道。”
王家明没再多问,跟张慧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带着刑警离开了。他心里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检验结果,看看那瓶糖浆里到底有没有百草枯。
可还没等检验结果出来,医院就传来了坏消息。2月1号早上,鼓楼医院的医生给孙铁打了电话,说刘福德因为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张慧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刘福德没喝完的半瓶咳速停糖浆。她一下子就瘫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嘴里念叨着:“怎么就死了……我没想让他死……”
孙铁过来扶她,她却推开了,趴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家明接到消息后,也立刻赶到了医院。他看着悲痛欲绝的张慧,心里却更加确定——刘福德不是意外中毒,而是被人投毒杀害的。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刘福德体内的百草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王家明决定从百草枯的来源入手。他带领刑警在全椒县范围内走访农资店,尤其是家具厂附近的农资店。全椒县是农业县,农资店不少,但冬天买百草枯的人很少——冬天地里没草,根本用不上除草剂。刑警们跑了十几家农资店,都没找到线索,直到他们来到距离家具厂不到一公里的一家农资店。
这家农资店不大,门口堆着几袋化肥,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姓王。王家明问王大爷:“大爷,最近有没有人来你这儿买过百草枯?尤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可能带云南口音的女人?”
王大爷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有!大概半个月前,有个女的来买过百草枯,看着四十来岁,穿个花棉袄,说话软乎乎的,带云南口音。我当时还问她,冬天不用除草,买百草枯干啥,她支支吾吾说家里有杂草,我就卖了她一小瓶,200克的。”
王家明眼睛一亮,赶紧拿出张慧的照片:“大爷,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王大爷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对,就是她!我记得她那口音,跟我们这儿的不一样,软乎乎的,而且她买百草枯的时候,眼神有点躲躲闪闪的,我印象挺深的。”
王家明心里有了底,立刻带着刑警去了孙铁的家具厂,走访厂里的云南老乡,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张慧买百草枯,或者知道她跟刘福德有什么矛盾。可问了十几个老乡,都说没见过张慧买百草枯,也没听说她跟刘福德有特别大的矛盾,只知道他们夫妻俩偶尔会吵架。
就在刑警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刑警在刘福德的工具箱旁边发现了线索。刘福德的工具箱是蓝色的,上面有不少划痕,放在车间的角落里。工具箱旁边有一个纸篓,里面装着废纸、烟蒂,还有一个咳速停糖浆的包装盒。
那名刑警捡起包装盒,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批号,然后喊来王家明:“王队,你看这个!这个包装盒的批号跟我们从张慧家提取的糖浆瓶子上的批号不一样!”
王家明赶紧走过去,拿过包装盒一看,上面的批号是而从张慧家提取的糖浆瓶子上的批号是“”。“这就奇怪了,”王家明皱了皱眉,“同一个牌子的咳速停糖浆,瓶子和包装盒的批号怎么会不一样?这说明它们根本不是一套,很可能是被人调包了。”
王家明立刻决定,把调查重点放在这瓶咳速停糖浆上。他带着刑警去了全椒县的华大药房,调取了1月20号到1月21号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显示,1月20号傍晚6点33分,张慧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走进了华大药房。她直接走到柜台前,跟店员说了几句,然后店员给了她一瓶咳速停糖浆,她付了钱,没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而1月21号傍晚6点03分,张慧又出现在了华大药房。这次她穿的是一件花棉袄,跟王大爷描述的一样。她走进药房的时候,先四处看了看,然后才走到柜台前,让店员再给她拿一瓶咳速停糖浆。付完钱后,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药房。
“不对劲啊,”王家明指着监控录像,“她1月20号刚买了一瓶咳速停,为什么1月21号又买一瓶?而且她跟我们说,只买了一瓶,这明显是在撒谎。”
旁边的刑警点了点头:“王队,会不会是她1月20号买的那瓶糖浆里加了百草枯,给刘福德喝了,然后1月21号又买了一瓶,放在家里,想掩盖真相?”
王家明皱了皱眉:“有这个可能。我们从她家提取的那瓶糖浆,检验结果不是说没检出百草枯吗?那很可能是她后来买的这瓶,而真正加了百草枯的那瓶,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王家明再次找到华大药房的店员,问她:“1月21号那天,这个女人来买咳速停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或者表现得很奇怪?”
店员想了想,说:“我当时还纳闷呢,她前一天刚买过一瓶咳速停,怎么第二天又来买。我问她是不是家里人也咳嗽,她没说话,就只是催我赶紧拿药,付了钱就走了,看着挺着急的。”
王家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2月12号,全椒县公安局依法传唤了张慧。
审讯室里很安静,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光线集中在张慧身上。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绞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看对面的民警。
“张慧,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王家明坐在她对面,语气严肃,“你1月16号在家具厂附近的农资店买了百草枯,1月20号在华大药房买了一瓶咳速停糖浆,1月21号早上把百草枯倒进糖浆里,给刘福德喝了,然后中午刘福德发病,你又去厂里把有毒的糖浆扔了,晚上再去华大药房买了一瓶咳速停,放在家里,想掩盖真相,对不对?”
张慧的身体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沉默了半天,她突然抬起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是……是我干的……我买了两瓶咳速停,有毒的那瓶被我扔进厂里的室外厕所了……我没想到百草枯的毒性这么大,我没想让他死,我就是想把他的性功能搞衰竭,让他变成废人,这样他就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也不会再折磨我了……”
2月13号,张慧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全椒县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
消息传到家具厂,厂里的云南老乡都惊呆了。在他们眼里,张慧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平时话不多,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从来没跟谁红过脸,怎么会做出投毒杀人的事?就连孙铁也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嫂子是个挺温顺的人,没想到她跟表哥之间有这么大的矛盾,竟然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张慧和刘福德都是云南宣威人,他们的父亲曾经是同一个工厂的同事。张慧家有四个孩子,她是老大,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因为家里穷,她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在家帮父母照顾三个弟弟,洗衣、做饭、喂猪,什么活都干。她从小就知道,女孩子在农村没什么地位,能嫁个好人家,就是最好的出路。
刘福德家只有两个孩子,他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他家的经济条件比张慧家好一些,在那个大家收入都差不多的年代,孩子少,日子就能过得宽裕点。所以刘福德读完了高中,在当时的农村,也算是个“文化人”了。
刘福德的父亲看着张慧长大,觉得这姑娘踏实能干,人品也好,就主动登门找张慧的父亲:“老张啊,你看我家福德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咱们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福德跟慧慧也熟,他们要是能成,就是两好合一好,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慧的父母也觉得刘福德不错,人踏实,还读过高中,把女儿托付给他,放心。张慧自己没什么想法,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觉得只要父母同意,就行。
1996年冬天,19岁的张慧穿着一件红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嫁给了21岁的刘福德。婚礼很简单,就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和邻居。张慧的母亲偷偷跟她说:“慧慧,福德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以后肯定不受罪。”张慧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慌——她跟刘福德平时很少说话,只知道他是父亲同事的儿子,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像张慧的母亲说的那样好过。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夫妻俩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张慧节俭惯了,买菜总是挑便宜的,刘福德就骂她“抠门”;张慧想给弟弟寄点钱,刘福德就说她“胳膊肘往外拐”,骂她家里人是“穷鬼”“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