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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雁城风云(1 / 2)

衡阳涉黑案全纪实:

一、雁城底色:三千年城郭里的暗涌

衡阳的老城墙根下,总蹲着些晒太阳的老头,他们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讲起的来历能扯上一下午。你瞅那回雁峰,老头用烟杆指着城南那座青灰色的山,每年白露刚过,北雁就跟算好了似的,一群群往峰尖上落,能把整座山铺成白花花一片。湘江从城边绕了个弯,汛期时浊浪拍打着防洪堤,浪头里裹着南岳衡山的泥沙——这城既有山水的灵秀,又藏着股冲劲,就像老辈人说的:吴三桂在这儿称帝时,连衡水河的鱼都敢往龙船上跳。

1962年深秋,张鸿飞就出生在湘江边的棚户区里。那片房子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家家户户共用一个水龙头,他小时候最常做的事,就是蹲在码头看运煤船靠岸,黑黢黢的煤块卸下来时,煤灰能把半天边染成灰黑色。父亲是油漆厂的老工人,脾气暴得像夏天的雷,抓起竹片就往他身上抽,让你偷!让你跟袁启明那混小子鬼混!

袁启明比张鸿飞小两岁,家住隔壁巷子,因在家排行老七,从小就被喊。这孩子不爱说话,却有双阴鸷的眼,谁要是抢了他的弹珠,他能蹲在对方家门口守三天,直到对方家长出来赔笑脸。1979年夏天,两个半大的小子扒上了去广州的绿皮火车,张鸿飞揣着偷来的五块钱,袁启明掖着把磨尖的铁片,去南边闯闯,总比在厂里刷油漆强。

在广州的天桥下,他们认识了同样流窜的欧阳建辉和唐生意。欧阳建辉是个结巴,急了能把脸憋成猪肝色,可手里的弹簧刀玩得溜;唐生意精瘦,专会撬锁,据说能在三十秒内打开老式铜锁。后来又添了个梁魂,这人是衡阳乡下出来的,敢打敢拼,第一次见面就为张鸿飞挡了一砖头,额头上留了道月牙形的疤。

1982年冬天,张鸿飞因流氓伤害罪被送进劳教所。农场的甘蔗地一眼望不到头,他不肯低头,被狱警绑在柱子上晒了三天,嘴唇裂得像干涸的河床。我出去后,要让所有人都怕我。他对着铁窗上的冰花说。1986年解除劳教那天,袁启明骑着辆二八大杠来接他,车把上绑着块腊肉——那是他们抢来的年货。

二、原始积累:从客运车到白粉生意

跑客运的那几年,张鸿飞尝到了的滋味。1987年的衡阳街头,他和欧阳建辉合伙买的二手客车擦得锃亮,车头上绑着红绸带,跑衡阳到衡山的线。每天清晨五点,他就揣着铁盒收票,乘客递钱时大多陪着笑,飞哥,今天能不能少收五毛?

那时他刚结婚,妻子是市统计局的打字员,梳着齐耳短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总劝他:别再跟17他们鬼混了,好好跑车,供儿子上学。张鸿飞嘴上应着,夜里却仍和袁启明去赌场。1989年夏天,他把客车卖了,手里攥着八九万块钱,跑车太累,不如赌钱来得快。

妻子自杀那天,是1990年的冬至。张鸿飞在赌场输光了最后一分钱,回家时看见桌上摆着没动的饺子,妻子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两岁的儿子坐在地上哭,脸上糊着鼻涕和眼泪。他抱着妻子冰冷的身体,第一次觉得害怕,却不是怕死人,是怕这日子真的塌了。

为了麻痹自己,他吸上了白粉。最初是用烟卷裹着抽,后来改成静脉注射,胳膊上布满针孔。不到一年,卖车的钱就见了底,毒瘾上来时,他能在地上打滚,像条离水的鱼。去云南。1995年冬天,袁启明找到他时,他正蹲在垃圾堆里找烟屁股,罗新民说,那边能弄到白的,一克能赚一百多。

四人揣着钱往云南赶,绿皮火车摇了三天三夜。在景洪打落镇,罗新民的岳父把他们领到一间竹楼,缅甸毒贩掀开床板,露出九块长方形的海洛因,像块块黄肥皂。2.2万一块,不讲价。毒贩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腰间的手枪在煤油灯下闪着光。

回程时,他们把海洛因塞进保温桶的内胆,张鸿飞一路上没合眼,手死死攥着桶把手,手心的汗把桶皮泡出了印子。到广州交货那天,谢百安夫妇验完货,点了三十五沓钞票,飞哥,以后有好货,还找我。张鸿飞数钱时,手指抖得厉害——这一趟,他分了12万,抵得上跑三年客运。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专业毒贩。1996年春天,他让唐生意在衡阳租了间民房,窗户糊着黑纸,屋里摆着天平秤和塑料袋。汤胜国第一次来拿货时,腿肚子直打颤,飞哥,这要是被抓了......张鸿飞拍着他的肩笑,被抓了,我给你家人送钱;没被抓,你就能盖楼房。

三、黑帮成型:砍刀与地盘的游戏

1997年的衡阳黑道,像盘没下完的棋。廖道勇和林立新是老牌,控制着火车站一带的赌场,见张鸿飞卖白粉赚了钱,总想来分一杯羹。他们砸了我的场子。一天晚上,欧阳建辉结结巴巴地跑来,脸上带着血,说...说让你...交出一半货。

张鸿飞把袁启明、梁魂叫到出租屋,桌上摆着三把砍刀和一把猎枪——那是他花一万块从铁路公安欧阳清兵那买的。明天去刑场那边,跟他们了断。他用刀背敲着桌子,谁不去,就是不给我张鸿飞面子。

第二天清晨,雾气浓得化不开。张鸿飞带着二十多人,每人腰里别着家伙,站在刑场旁的荒地上。廖道勇的人迟迟没来,风把野草吹得响。他们怕了。梁魂吐了口唾沫。可张鸿飞没罢休,一周后,他带人冲进廖道勇常去的澡堂,热水池里顿时溅起血花——廖道勇的右手被砍得只剩层皮,六级伤残鉴定书上,医生写着右手功能永久丧失。

这一战让张鸿飞成了衡阳黑道的。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给手下定了规矩:每月发三百块,受伤了给医药费,出了事给了难费。廖峰就是这时候来投奔的,这小子是体校乒乓球运动员,省运会拿过双打第三,却总觉得打球没出息。第一次跟着张鸿飞打架,他用球拍打裂了对方的头,张鸿飞拍着他的背笑:疯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头号打手。

他们的越来越广:

娱乐场所保护费:1998年夏天,张鸿飞带着人挨家逛歌舞厅。在金嗓子KTV,老板不肯交三千块保护费,袁启明当场把点歌机砸了,玻璃碎片溅到沙发上,下月不交,就砸你的腿。

水产市场垄断:1999年,他开了家水产公司,派胡佐满带三十多人冲进横溪市场。刘元洪的鱼摊不肯从他那进货,他们把活鱼倒在地上,用脚踩着玩,让你不卖我的鱼!市场管理员来劝,被打得肋骨断了三根。

暴力拆迁:和朱孟林合作建鸿飞大厦时,城北福利厂厂长张友华不肯搬,宋世喜带着人天天堵他家门。一天早上,张友华送孩子上学,被自行车从背后撞倒,宋世喜踩着他的脸说:再敢不搬,下次撞的就是你孩子。

四、血案升级:从断指到枪响

1998年11月4日,衡阳飘着冷雨。梁魂接到刘斌电话时,正在路边吃炒粉,辣椒水溅得满下巴都是。魂哥,崔阳君那孙子打我兄弟,你得来帮我。刘斌的声音发颤。

梁魂赶到聚友茶馆时,玻璃门被踹得稀烂。崔阳君正踩着宁顺生的脸,十来个手下围着踢。崔阳君,给我个面子。梁魂把雨衣甩在桌上,水珠滚进茶杯里。崔阳君冷笑一声,从后腰摸出把菜刀,突然抓住宁顺生一个手下的手,按在八仙桌上——一声,半根手指掉在茶盘里,血珠溅在梁魂的皮鞋上。

那天晚上,梁魂在张鸿飞家喝了半斤白酒,眼泪混着酒往下掉:哥,他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你面子。张鸿飞从床底拖出个麻袋,掏出一把猎枪和一把仿六四,拿去,让他知道疼。

梁魂带着宁顺生去找崔阳君时,对方早有准备。三十多人举着钢管守在巷口,路灯照在钢管上,泛着冷光。砍死他们!崔阳君喊着冲上来。梁魂等人被围在中间,钢管砸在背上,宁顺生的惨叫声像杀猪。梁魂急了,掏出猎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趁乱转身扣动扳机——谭运生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血从指缝里冒出来,像朵烂掉的花。

梁魂跑路前,在火车站给张鸿飞打了个电话:哥,我杀了人,你得替我报仇。张鸿飞对着电话骂:你个蠢货!挂了机,却给了梁魂老婆五千块,让他往北边跑,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