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的温州县前街道,晨雾还没散尽,王记馒头店的木质招牌已渗出潮气。19岁的杨秀珠系着油乎乎的蓝布围裙,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蒸汽在她鼻尖凝成细珠——她总爱趁揉面的间隙,偷偷瞟向街对面的机关大院,那里的玻璃窗反射着朝阳,像一串遥不可及的星辰。两斤红糖馒头,四毛二。她把油纸包递出去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没人知道这浑身沾着酵母味的姑娘,心里正烧着一团要做人上人的野火。
那时的她不会想到,三十多年后,自己会戴着镣铐站在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上,成为中国反腐史上绕不开的名字。
一、馒头店里的拼命三娘
文革浪潮席卷温州时,杨秀珠扔下算盘就冲进了游行队伍。她天生是块的料:嗓门比铜锣响,敢带头砸走资派的家门,夜里蹲在油灯下写批判文章,油墨染黑了指甲缝也不在乎。有回武斗双方举着钢管对峙,她竟抱着一捆假手榴弹拦在中间,蓝布褂子被风吹得猎猎响:要打先从老娘身上踏过去!
这股不要命的狠劲让她成了造反派里的。1970年深冬,她踩着没膝的大雪去乡下,冻裂的脚后跟渗出血,就在雪地里蹭蹭继续走。我杨秀珠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到最前面。她对着白茫茫的田野嘶吼,回声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掠过光秃秃的水杉树。
文革结束后,别人都怕被清算,她却瞅准了新机会。听说海岛女民兵连长汪月霞是全国典型,她揣着两斤虾皮就上了岛。月霞姐,我给你洗袜子。她抢过汪月霞的搪瓷盆,冻得通红的手伸进冷水里,肥皂泡在她手背上炸开。半年后,她终于蹭进了汪月霞的朋友圈,摸到了省委大院的门槛。
为了认识省委领导的夫人,她演了出苦肉计:带着养女去杭州开会,故意把孩子丢在领导夫人家门口。老太太开门见着哭鼻子的娃,只好往屋里领。等杨秀珠匆匆赶来道歉时,早已把领导夫人叫得甜如蜜糖。后来领导夫人总跟人笑:那姑娘为了往上爬,连孩子都敢赌,是个狠角色。
二、官场野路子:从洗脚婢到副市长
1984年的温州市委宿舍,杨秀珠拎着保温桶敲开了市委书记家的门。开门的是书记的老母亲,老太太正对着阳光揉膝盖。大娘,我给您炖了当归猪脚汤。她笑眯眯地蹲下身,利落地脱掉老人的解放鞋,把那双布满老茧的脚按进温水里。
这一幕被下班回家的书记撞见,他皱着眉刚要说话,杨秀珠抬头笑道:书记您忙,我替您尽尽孝。此后三年,她雷打不动天天来报到:给老太太梳辫子、剪鸡眼、读报纸,把叫成了,跟书记打招呼也从变成了。
靠着这手曲线救国的功夫,她从妇联副主任一路爬到规划局副局长。上任第一天就把办公室的皮沙发扔出去:我不需要这玩意儿,有事站着说!下属们很快发现,这个女局长胆大包天——别的干部不敢批的地,她大笔一挥就签字;别的部门推来推去的项目,她拍着桌子就定了。
1994年竞选副市长时,人大代表两次否决了她。杨秀珠堵在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拍着桌子哭:我为温州拆了多少房、修了多少路?凭什么不让我上?最终,一位领导亲自坐镇人大,四天四夜没合眼,挨个给常委递烟:杨秀珠是有毛病,但她能干事。
当任命通过的消息传来,杨秀珠正在工地上指挥拆迁。她接过电话,对着围观的群众喊:看见没?我杨秀珠就是副市长了!工人们望着她西装裤腿上的泥点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这笑声里,有嘲讽,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佩服。
三、土地女王的疯狂:容积率里的金山
1996年的温州旧城改造指挥部,杨秀珠把规划图拍在桌上,红笔圈出一块地:这块给潘琛。潘琛是她的外甥,当时还是个街头混混。下属小声提醒:杨市长,这地段按规定得招标...
招什么标?她眼一瞪,金戒指在灯光下闪了闪,我外甥就是最合适的投标人!
这块市中心的黄金地块,最终以每亩10万的价格给了潘琛,而当时市场价是每亩50万。潘琛转手盖了商住楼,净赚3000万——这笔钱后来成了杨秀珠逃亡的启动资金。她的办公室里常年放着一沓空白批文,谁想拿地就得先她:有个开发商送了个翡翠手镯,她戴在手上转了转,嫌太小:换个大点的,我这手腕子粗。
最荒唐的是1998年,她突然要求温州的道路两侧全种椰树。园林局的工程师急得直跺脚:杨市长,椰树在温州活不了!她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让你种你就种!出了事我担着!结果没过三个月,椰树全枯死了,损失上百万——后来才知道,卖椰树的外商给了她一个塞满美金的行李箱。
那时的杨秀珠,在温州已成土皇帝。她的弟弟杨光荣成了铁路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每天开着奔驰上下班;她的司机杨胜华后来娶了胡洁,也就是周立波的妻子——这层关系后来总被人提起,成了她手眼通天的佐证。有回一个老干部写信举报她,没过几天就被送进精神病院,医生诊断:偏执性精神病。
四、逃亡路上的狼狈:从副市长到洗碗工
2003年3月的一个深夜,杨秀珠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桌上摊着弟弟杨光荣受贿的案卷,省检察院的调查已经开始。她突然抓起电话:给我订去上海的机票,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