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顺着手指、手掌、手腕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冲垮了他的神经!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骨头像是被寸寸冻裂,皮肤传来如同被灼烧般的剧痛!
那种痛苦远超被冰粒击中,是一种深入骨髓、侵蚀灵魂的酷刑!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尖叫着将手抽回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准备完成这个自救的动作!
然而,就在他即将挣脱的前一刹那,他看到了雅雅那双冰冷而严肃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考验。
如果他现在缩回来,无疑就是认输,就是承认自己是她口中的“娇气包”!
一股极其倔强的、不服输的劲头,如同被冰水彻底激醒的火山,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不能缩回去!不能认输!不能让她看不起!)
这个念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强行压倒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生理性恐惧和剧痛!
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之大,几乎瞬间就尝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那声已经到了嘴边的痛呼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极其沉闷痛苦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
小小的身体因为强忍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最单薄的叶子。原本红润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青灰。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睫毛上迅速凝结起细小的白色冰晶。
但他那只浸在寒潭中的右手,却如同被钉死在了那里一般,纹丝不动!任由那墨蓝色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水,疯狂地吞噬着他的温度和感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
刺骨的寒意如同疯狂的藤蔓,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攀爬,半个身子都开始变得麻木僵硬,失去知觉。剧烈的疼痛开始转变为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的麻木与绝望。眼前甚至开始阵阵发黑。
他全凭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在死死支撑着。脑海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在反复回响:(坚持住!不能拿出来!不能哭!不能叫!)
雅雅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看着那孩子惨白如纸、冷汗(刚渗出就被冻结)淋漓的小脸,看着他剧烈颤抖却强行压抑的身体,看着他咬得发紫的嘴唇和那双因为极度痛苦而有些涣散、却依旧死死坚持的碧眸。
她自然知道这寒潭之水对于他这般年纪和修为的孩子意味着什么。那绝对是远超负荷的极限考验。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在他崩溃瞬间立刻将他捞起的准备。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预料中的哭喊、求饶、崩溃并未发生。
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就那样死死地蹲在寒潭边,如同狂风暴雨中死死钉在礁石上的幼苗,承受着足以摧垮成年妖族的极致痛苦,却硬是凭借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韧性,一声不吭地硬扛了下来!
雅雅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飞快地掠过——那里面有惊讶,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这小怪物……骨头倒是比想象中硬得多……)
终于,在她估摸着差不多达到极限,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损伤根本的时候,她才冷冷地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够了。拿出来。”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
涂山暮几乎已经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将右手从潭水中抽出,却发现手臂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
雅雅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将他的手从寒潭中提了下来。
那只小手暴露在空气中,已然变得青紫肿胀,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冰,冰冷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挖出的石头,完全失去了所有血色和温度,看起来触目惊心。
剧烈的寒冷过后,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如同万蚁啃噬般的刺骨回温痛楚。
涂山暮猛地抽回手,下意识地将其紧紧抱在怀里,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关磕碰,发出清晰的“咯咯”声。
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没有哭出一声,只是从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中,能听出他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痛苦。
雅雅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了片刻。然后,她伸出手,并非安慰,而是运起一股相对温和的冰系妖力,缓缓包裹住他那只冻伤严重的小手,帮助他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缓解那可怕的回温痛楚,避免留下严重的冻伤。
冰冷的妖力此刻反而带来了舒缓的效果。
涂山暮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了一些,虽然小脸依旧惨白,嘴唇依旧没有血色,但那双碧眸却缓缓抬起,看向了雅雅。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怯懦,只剩下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后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倔强的平静。仿佛通过了一场艰苦卓绝的试炼,证明了一些什么东西。
雅雅收回手,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似乎少了些最初的尖锐:“还行,没哭鼻子,算你有点长进。今天到此为止。”
说完,她转身率先朝来路走去,火红的背影在森森寒气中显得格外挺拔。
涂山暮抱着那只依旧冰冷刺痛、却已在缓慢恢复知觉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默默地跟在了那道火红的身影之后。
寒潭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弥漫的白色寒气,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在此处的、一场关于意志的微小而残酷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