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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彻底脱离..(2 / 2)

想想自己,在这孩子最终走向绝望的过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红红虽未直接点破,但容容清晰地感受到,大姐已敏锐地捕捉到陈暮的离开,与她——与她那晚在百草村的态度和话语——有着无法分割的关联。

大姐没有责备,只是提醒她,直面这关联,反思这关联,或许才是找到陈暮、理解这一切的关键。

容容握着玉佩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冰凉的玉璧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波澜。半晌,她才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我明白,姐姐。”

红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信任、托付,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没有再多言,赤红的身影如同来时般无声无息,融入了门外流淌的金辉之中,留下容容独自面对书案上那枚染血的玉佩,和心中更加汹涌复杂的思绪。

“多想想”三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她心底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回响。

涂山西北边境,一片被罡风常年侵蚀、怪石嶙峋的荒谷。凛冽的寒风卷着冰碴,发出鬼哭般的呼啸。雅雅悬浮在半空,冰蓝色的长发和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冰蓝色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扫视着下方正在进行又一次徒劳无功搜索的“霜翎卫”和“嗅灵”小队。

“废物!一群废物!”雅雅清亮的声音裹挟着怒气和刺骨的寒意,在荒谷中炸响,震得几块松动的岩石簌簌滚落,“连个半死不活的人类小子都找不到!涂山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再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她的妖力因为愤怒而失控地逸散,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地面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几个修为稍弱的护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领队的霜翎卫队长硬着头皮上前,恭敬却难掩疲惫:“雅雅大人,这‘裂风谷’我们已反复搜索三遍了,每一处岩缝,每一个洞穴都未放过。‘嗅灵’小队也未能感知到任何属于陈暮的气息或邪术残留……他……他可能真的不在此区域了。”

“不在?!那他能飞了不成?!”雅雅怒极反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团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冰蓝色光球,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被冻结,“还是你们这些蠢货鼻子都失灵了?给我继续找!找不到就别回来见我!”

冰蓝光球被她狠狠砸向远处的崖壁,“轰隆”一声巨响,坚硬的岩石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冰窟窿,碎冰四溅。

护卫们噤若寒蝉,只能再次散开,顶着刺骨的寒风和雅雅滔天的怒火,进行着注定无望的搜寻。雅雅悬浮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下方,仿佛要将这片荒芜的土地烧穿。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她咬牙切齿地低骂,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委屈和愤怒,

“涂山哪里对不起你了?供你吃供你穿,大姐和容容还教你本事!受了点委屈就敢玩失踪?还跑得无影无踪!有本事别让老娘找到你!找到你看我不把你冻成冰雕,挂在涂山城门口示众一万年!让你跑!让你跑!”她越骂越气,抬手又是几道凌厉的冰棱射向四周,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孔洞。

然而,当发泄的冰棱消散,寒风重新灌满荒谷,雅雅那高涨的怒火,如同被冷水浇熄的火堆,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与担忧。

她骂得狠,是因为她在乎。

那个沉默寡言、总是被她戏称为“豆芽菜”、追得满山跑的少年,不知何时起,早已被她视为涂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她可以随意欺负,却不允许外人动一根汗毛的“自己人”。

他的突然消失,这种无声的、彻底的告别,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领地意识和“所有权”被侵犯的愤怒,更让她感到一种……手足无措的恐慌。

入夜,喧嚣了一天的涂山渐渐沉寂。雅雅没有回自己的寝殿,冰蓝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在了涂山边缘,那间靠近库房的、属于陈暮的小屋前。

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漆黑一片,透着一种死寂的空旷。白日里被雅雅踹过的门槛,还残留着些许冰碴。

雅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白日里的怒火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情绪。

她烦躁地踢了踢门槛上的冰碴,最终还是抱着膝盖,像只被遗弃的小兽,默默地坐在了冰凉的门槛上。

夜风穿过空荡的屋子,发出呜呜的轻响,更添几分凄凉。

雅雅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冰蓝色的眼睛望着屋内无边的黑暗,白日里凶巴巴的气势荡然无存。她沉默了许久,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低低地嘟囔着:

“臭小子……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外面那么危险……你伤都没好……”

“遇到坏人怎么办……你那点三脚猫功夫……”

“遇到厉害的妖怪……把你骨头都嚼碎了……”

“饿死了怎么办……冻死了怎么办……”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笨拙的担忧。

她想起陈暮总是默默做事的样子,想起他被自己追得狼狈逃窜却从不还手的样子,想起他偶尔在角落里望向容容时,那双碧色眼眸里深藏的、她看不懂的复杂光芒……那个平时看起来沉默又有点阴郁的“豆芽菜”,此刻在她心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需要被找到、被保护起来的脆弱身影。

“笨蛋……”雅雅最后骂了一句,却没了白日的火气,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和一种找不到人无处发泄的憋闷。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冰蓝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难得流露的脆弱神情。

空旷的小屋前,只剩下苦情树永恒的金辉无声洒落,映照着涂山二当家那孤零零坐在门槛上的身影,和她心中那份无处安放的、属于姐姐的担忧。

涂山的清晨再次来临,金辉依旧,却驱不散笼罩在核心区域的那层无形阴霾。搜寻的指令在红红的授意下已由明转暗,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知情者心中的波澜却并未平息。

东方月初端着一盘刚出炉、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糕点,脚步轻快地走向听雨轩。他脸上努力想挤出平日阳光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困惑和不安。

昨日雅雅姐怒气冲冲却无功而返的样子,还有容容姐书房那挥之不去的低气压,都让他意识到,陈暮的消失,似乎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也复杂得多。

他轻轻敲了敲门。

“容容姐?是我,东方月初。我新做了些‘蜜酿桂花糕’,加了安神的宁心草粉,你尝尝?”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刻意的讨好。

门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容容清泠却透着浓浓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东方月初推门而入。书房内光线有些昏暗,卷宗依旧堆积如山。容容坐在书案后,墨绿色的长发略显凌乱,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脸色也有些苍白。

那枚染血的玉佩,依旧静静地放在书案一角,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她手中虽然拿着笔,但目光却有些涣散,显然心神不宁。

“容容姐,你看你,肯定又熬了一夜!”东方月初将糕点放在书案空处,语气带着担忧,“先吃点东西垫垫吧?这糕点我尝了,可甜了!”他试图活跃气氛。

容容的目光扫过那盘精致的糕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甚至有些敷衍的弧度:“嗯,有心了。放着吧。”她的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意。

东方月初看着容容疲惫的样子,又看看那枚刺眼的玉佩,心中的困惑和不安越发强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带着真诚的求知欲:“容容姐……我……我还是想不明白。”

容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帘看向他,碧色的眼眸中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陈暮他……”东方月初斟酌着词句,“他在百草村,虽然手段……是吓人了点,但他也是为了救人对吧?那些家伙太不是东西了!换做是我,看到小茸那样,我也得跟他们拼命!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反应那么大?直接就……就走了?”

他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还有容容姐你……你平时那么冷静,昨天怎么那么生气?比雅雅姐发飙还吓人……”他挠了挠头,显然对容容当时爆发出的冰冷怒意记忆犹新。

东方月初的问题,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试图去撬动容容心中那扇紧紧关闭、里面封存着复杂情绪和深深反思的大门。然而,此刻的容容,身心俱疲,那扇门不仅沉重,更缠绕着名为“悔意”、“自责”、“失控感”的荆棘。

她不愿,也无力在此刻向这个阳光赤诚、心思相对简单的少年,去剖析陈暮那敏感自卑、积压已久的痛苦,去解释自己那夹杂着愤怒、后怕、失望和如今悔意的复杂心境,更不愿去触碰那句“歧途”背后可能造成的毁灭性伤害。

看着东方月初那双充满困惑、等待答案的明亮眼睛,容容只觉得一阵更深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大人的世界?不,这不仅仅是年龄的问题。

这是两个灵魂之间巨大的鸿沟,是陈暮心中那片她未曾真正理解、也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的、被阴影笼罩的荒原。

她极其缓慢地、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月初,此事……说来复杂。你不必多想。”

她避开了东方月初的目光,重新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摊开的卷宗上,仿佛那里有无尽的谜题等待解答,又仿佛只是为了逃避这令人窒息的追问。“去练功吧。纯质阳炎的掌控,还需勤勉。”她下了逐客令,语气不容置疑。

东方月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容容那拒人千里的疲惫侧影,和书案上那枚无声控诉般的染血玉佩,他最终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明亮的眼眸中,困惑依旧,还多了一丝被无形屏障阻隔的失落。他默默地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容容姐。那你……记得吃糕点。”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听雨轩,轻轻带上了门。门外,涂山的金辉明媚依旧,但他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沉默寡言的陈暮,还有容容姐那深不可测的心事,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他无法穿透的迷雾。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啊。”东方月初站在回廊下,看着远处苦情树流淌的金光,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烦恼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迷茫。

他挠挠头,最终也只能带着满腹的困惑,朝着砺锋台的方向走去,试图在纯质阳炎的修炼中暂时忘却这理不清的烦恼。而书房内,容容依旧对着卷宗和那枚冰冷的玉佩,陷入更深的沉默与无解的反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