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协约的润滑剂(1 / 2)

7月10日,朴茨茅斯军港。

当悉尼号的身影再次切开索伦特海峡的晨雾时,亚瑟的感觉与两个月前截然不同。

他的底舱里装着德国克虏伯的图纸、蔡司的镜片,以及俄国皇室的黄金;他的身后,跟着满载俄国技工和哥萨克的运输船队;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即将成为澳大拉西亚王后的俄国女大公。

“那就是你提到的钢铁森林?”

艾琳娜裹着一件苏格兰羊毛披肩,站在舰桥上,目光扫过远处锚地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战列舰桅杆。即使是在彼得堡见过大场面的她,面对皇家海军本土舰队主力集结的盛况,也不禁微微动容。

“是的。这就是秩序的基石。”亚瑟指着远处那艘巨大的无畏号战列舰,他在两个月前刚刚登上去过,“上次我来的时候,费舍尔勋爵还在向我炫耀它的12英寸主炮。而现在,我们不仅有了同样的技术,还带回了能让它变得更完美的工艺。”

亚瑟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海峡的冷风吹乱了她的金发,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

“准备好了吗,艾琳娜?我们要去见的这位国王,我的伯父爱德华七世,他可是全欧洲最精明的猎手。上次我在这里拒绝了他女儿帕特里夏公主的暗示,现在我把你带到了他面前。我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半小时后,朴茨茅斯火车站。

皇家专列已经停在站台上,喷吐着白色的蒸汽。虽然不是正式的国事访问,但大英帝国在南方的总督迎娶了俄国沙皇的堂妹,这本身就是一个足以震动欧洲外交界的重磅新闻。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怀着善意欢迎这位俄国新娘。

当亚瑟扶着艾琳娜走下马车,准备换乘火车时,车站广场外围爆发了一阵骚乱。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冲破了警戒线,挥舞着红旗和标语,高喊着激进的口号。

“凶手的女儿!”“打倒罗曼诺夫暴政!”“还我血汗!”

几颗腐烂的蔬菜甚至飞过了栅栏,砸在了专列的车厢壁上。

那是流亡在伦敦的俄国社会革命党人和无政府主义者。对于他们来说,艾琳娜不仅是仇敌的女儿,更是带着俄国财富逃跑的窃贼。

艾琳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涌上一股在冬宫养成的暴怒。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通常挂着她的马鞭。

“让卫队把他们抓起来!”她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颤抖的杀气,“用马刀让他们闭嘴!他们竟敢在英国的土地上侮辱一位女大公!”

她甚至试图转身走向那些护卫的英国士兵,想要下达开火的命令。在俄国,这种冒犯足以让哥萨克把整条街的人都踩成肉泥。

一只大手稳稳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冷静,艾琳娜。”

亚瑟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连头都没有回,甚至没有看那些示威者一眼,只是平静地示意随从将艾琳娜送上车厢。

“这是软弱!亚瑟!”艾琳娜在车厢门口挣扎着,“你是这里的王子,你竟然允许这些暴民对你的未婚妻咆哮?”

“这里是伦敦,亲爱的。不是圣彼得堡。”

亚瑟将她推进车厢,关上了厚重的橡木门,将窗外的喧嚣隔绝在外。他拉上丝绒窗帘,转身看着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未婚妻。

“在这里,只要他们没有扔炸弹,没有开枪,除此之外他们想喊什么都可以。这是宪法的代价。”

“代价?这是对皇室尊严的践踏!”

“不,无视才是最大的蔑视。”

亚瑟倒了一杯白兰地,递给她,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教导者的耐心,“在君主立宪制国家,王室的尊严不来自于你抽了多少人的鞭子,而来自于你是否在意他们的嘶吼。如果你冲下去和他们对骂,或者让卫兵开枪,你就把自己降格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位置。那样,你就真的输了。”

他握住艾琳娜冰凉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学会无视,艾琳娜。在这个国家,以及未来的澳大拉西亚,无视是你最有力的武器。当你的车轮滚滚向前,将他们的声音甩在身后时,那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因为这证明,他们的愤怒对你毫无影响。”

艾琳娜怔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种冷酷的理智。她突然意识到,这种冷漠或许比她的鞭子更有力量。

许久,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种高傲的神情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但这一次,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深沉。

“无视……”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整理了一下裙摆,“你说得对。狮子不会因为狗的狂吠而回头。”

亚瑟满意地笑了。

……

伦敦,白金汉宫。

下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爱德华七世那张略显浮肿但依旧威严的脸上。他叼着支雪茄,坐在扶手椅里,目光在亚瑟和艾琳娜之间来回逡巡。

“这就是你的答案,亚瑟?”

国王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两个月前,你在这里拒绝了帕特里夏,告诉我你需要为澳大拉西亚寻找一位更有力量的女主人。现在看来,你确实说到做到。”

他看向艾琳娜,这位俄国女大公虽然在之前的骚乱中受了惊,但此刻面对英国国王,依然保持着罗曼诺夫家族的矜持与傲慢。

“一只漂亮的西伯利亚母老虎。”爱德华七世用只有亚瑟能听懂的英语俚语评价道,“而且带着丰厚的猎物。军情五处的人告诉我,你把你岳父的家底都掏空了?六百万黄金、几百个顶级技工,还有……两万户哥萨克?”

“是帮俄国人减轻负担,伯父。”亚瑟坐在沙发上,神态轻松,“尼古拉二世甚至应该给我颁发一枚勋章,感谢我帮他解决了那么多潜在的暴乱分子。”

“哈!你这张嘴。”爱德华七世大笑起来,随即,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这位面容清瘦、眼神忧郁的政治家正对着一张巨大的中亚地图发愁。

“殿下,”格雷爵士开口道,“您上次来访时,我们就谈过《英俄协约》的重要性。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卡在了谈判桌上。”

格雷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那个标着“波斯”的地方。

“关于波斯势力范围的划分。俄国人虽然在远东战败了,但在中亚,他们的胃口依然很大。他们坚持要求保留在德黑兰的影响力,这没问题。但关于南部的划分……双方的代表已经争吵了两个月。俄国人想要把势力范围延伸到伊斯法罕以南,而我们必须确保通往印度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