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基础研究(1 / 2)

寒川关于思想开放尺度的激烈争论及其最终达成的动态平衡,如同为科技探索的航船设定了航标与禁区,使其能在相对安全的航道内破浪前行。然而,就在这宏观治理框架日趋成熟之际,一场更为本质、更为深刻的战略分歧,却在寒川科技事业的内部悄然滋生,并逐渐演变为一场关乎其未来走向的灵魂拷问——资源与精力,究竟应该优先投向能快速解决实际问题的“应用研究”,还是应该分出一部分给那些看似“无用”、却可能揭示世界根本规律的“基础研究”?

这场争论的种子,其实早已埋藏在寒川科技兴邦的基因之中。寒川的崛起,始于生死存亡的压力,其科技发展路径带有强烈的实用主义和问题导向色彩。从“雷火铳”到磺胺药,从水泥到标准化生产,无不是针对迫切的军事或民生需求而催生的成果。这种模式在初期成效显着,为寒川积累了强大的硬实力。但也因此,在寒川的技术官僚和大多数工匠心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共识:科研的价值,必须由其实用效果来衡量;无法迅速转化为武器或财富的研究,便是“屠龙之技”,徒耗钱粮。

然而,当寒川科技进入更深的水域时,这种纯粹实用主义的局限性开始暴露。最典型的例子,再次回到了那个让禽滑略和林棠团队耗尽心血的核心难题——蒸汽机的效率瓶颈。

尽管“前瞻工研苑”在材料、工艺上取得了不少进展,但蒸汽机的热效率提升却始终缓慢,仿佛触及了一个无形的天花板。禽滑略召集最顶尖的工匠和学者进行会诊,大家能提出各种改进锅炉、优化气缸结构的方案,但对于“为什么热功转换的效率存在理论极限?”、“热量传递的根本规律是什么?”、“能否找到一种全新的原理来更高效地利用热能?”这类更深层次的问题,却无人能给出确切的、基于基本原理的答案。所有的改进,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依赖于大量的试错,代价高昂且前景不明。

与此同时,在格物院内,以老学士墨翟为首的一批学者,却在进行着一些“不接地气”的研究。他们观测星体运行,记录成厚厚的《星图志》;他们用棱镜分解日光,痴迷于光的色彩之谜;他们甚至尝试用数学工具去描述钟摆的摆动和物体的下落,并为此争论不休。在工造司的务实派官员看来,这些研究“于国何益?于民何利?”有官员甚至在议事时公开嘲讽:“墨翟公观星,能观出我寒川急需的百炼钢吗?能观出亩产千斤的良种吗?不过是皓首穷经,虚度光阴罢了!”

这种矛盾,在一次科学院年度预算审议会上达到了高潮。工造司的代表,依据“军民融合”的成果,要求大幅增加对新型火炮、装甲车辆等应用项目的投入。而墨翟则提交了一份申请,请求拨款建造一座更精密的“观象台”和一座进行基础物理化学研究的“格物实验室”,其预算虽不算天文数字,却在“实用性”上受到了严峻挑战。

工造司的官员质问:“墨翟公,您这观象台,可能助我工坊多造一铳一炮?您的格物实验,可能让我寒川子民多收一斗粮食?若不能,何以与国之急务争此资源?”墨翟虽博学,却不善言辞,面对如此直接的功利性质问,面红耳赤,只能反复强调:“格物穷理,乃学问之本……其用或在百年之后……”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禽滑略作为科学院的主心骨,内心也充满了矛盾。他深知应用研究的紧迫,但也从蒸汽机的困境中,隐约感受到了基础理论的缺失所带来的巨大阻碍。他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但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场争论,最终摆到了林牧之的案头。王玄策呈上的奏报,清晰地反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观:一方坚持“急用为先,实效为王”,认为资源应集中用于能快速增强国力的技术领域;另一方则主张“厚积薄发,根基为重”,认为没有深厚的基础科学积累,应用技术的突破终将难以为继。

林牧之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回想起寒川一路走来的历程,正是靠着解决一个又一个具体问题才站稳了脚跟。然而,他也想起了禽滑略多次向他倾诉的蒸汽机研发中的无力感,那是一种面对未知规律时的茫然。他更想起了古籍中所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应用技术是“鱼”,而基础科学则是“渔”,是捕鱼的能力和方法。

“鼠目寸光,可得一时之利;高瞻远瞩,方成万世之基。”林牧之在御前会议上,对重臣们阐述了他的决断,“我寒川科技,如今已如壮汉,筋骨强健,然若只知使力,不明发力之理,终难达宗师之境。蒸汽机之困,便是明证!我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进步维艰。”

他环视众人,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应用研究,解我燃眉之急,乃生存之道;基础研究,探万物之本源,乃发展之基。二者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不可偏废!”

为此,林牧之做出了几项影响深远的战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