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科技交流(1 / 2)

林牧之“正视差距、知耻后勇”的决断,如同给受奥伦特帝国强大文明冲击而略显迷茫的寒川朝廷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赵清远等人撰写的《奥伦特帝国见闻录》被列为高级官员与格致学院精英的必读教材,引发了朝野上下的深刻反思与激烈辩论。然而,当理论上的认知开始转化为实际交往中的具体操作时,更为微妙、也更为棘手的挑战便接踵而至——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体系、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在接触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激烈的碰撞与摩擦。寒川引以为傲的“科技兴邦”之路,第一次需要直面来自另一个成熟文明体系的审视与质疑。

这场冲突的序幕,是在寒川礼部为即将到访的奥伦特帝国回访使团(作为对寒川西行使团的礼节性回应)筹备接待事宜时拉开的。负责具体章程制定的礼部郎中孙文远,一位恪守传统、讲究华夷之辨的儒雅文官,依据《寒川会典》和以往接待琉渊、西凉等藩属使臣的惯例,精心拟定了一套极其繁琐、等级分明的接待仪轨。其中包括:使团人数限制、入境路线规定、觐见时必须行的跪拜大礼、呈递国书的具体格式、乃至宴席上的座次排列与菜肴选择,无不体现着天朝上国对“远人”的“怀柔”与“规制”。

草案呈送内阁审议时,却遭到了刚刚被任命协助处理外务的工造总局会办大臣陈烁的强烈反对。陈烁刚刚仔细研读了赵清远的见闻录,对奥伦特的社会制度、宫廷礼仪有了初步了解。

“孙大人,此议万万不可!”陈烁在议事厅内,指着草案中“使臣须行三跪九叩大礼”等条款,情绪有些激动,“据赵清远所述,奥伦特帝国自视甚高,其国君与贵族议事,亦多行鞠躬或单膝跪礼,绝无此等匍匐在地之仪。若强令其行我藩属之礼,恐被视为奇耻大辱,非但不能示好,反会激化矛盾,坏了交流大事!”

孙文远闻言,面露不悦,捻须反驳道:“陈大人,此言差矣!《礼记》有云:‘入境问禁,入国问俗。’彼乃远夷,既来我天朝上邦,自当遵我礼仪,此乃彰显我寒川威仪、教化远人之正道!岂可因迁就蛮风,而自贬身价?若开此例,日后四方来朝,何以立规矩?”

陈烁力争:“孙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奥伦特非琉渊、西凉,其国势之强,文明之盛,赵清远之报描述甚详!与之交往,当平等相待,互相尊重!礼仪之事,关乎国体颜面,彼若觉受辱,则后续通商、学问交流,皆成空谈!此非迂腐之时,当以国家实利为重!”

“你……你说谁迂腐!”孙文远气得脸色发白,“礼乃国之纲维!无礼则国不国!陈大人一味崇尚奇技淫巧,难道连祖宗法度、圣人之教都要弃之不顾了吗?”

两人的争论,迅速从具体的接待礼仪,上升到了“如何看待外来文明”以及“国家利益与传统文化孰重”的根本性冲突。支持孙文远的,多是礼部、翰林院等清流官员,他们坚守华夷秩序,担心寒川的文明主体性受到侵蚀;支持陈烁的,则多是工造、户部等务实派官员,他们更看重实际利益和战略需求。

消息传到林牧之耳中,他并未立即表态,而是让内侍将争论的焦点记录下来。他意识到,这并非简单的礼节之争,而是寒川在打开国门后,必须面对和解决的深层文化适应问题。

数日后,奥伦特回访使团如期抵达,主使是其帝国科学院的一位资深院士阿尔贝托爵士,一位举止优雅、学识渊博却带着几分学者傲气的老者。果然,在入境后的第一次非正式会面中,当寒川陪同官员委婉提及觐见礼仪时,阿尔贝托爵士便微笑着,但态度坚决地表示:“尊敬的大人,我奥伦特帝国使节,代表的是皇帝的尊严与帝国的荣耀。我们遵循国际通行的外交礼节,即鞠躬致意。贵国要求的那种将身体伏于地面的仪式,请恕我们无法接受,这违背了我们的传统与对人格平等的尊重。”

这番话被迅速报回京城。孙文远等人更加认为对方“桀骜不驯”,主张施加压力;而陈烁则庆幸自己早有预料。

就在礼仪之争僵持不下时,真正的“科技交流”在格致学院率先展开了。阿尔贝托爵士对寒川的格物之学表现出浓厚兴趣,尤其是火药的应用和初步的蒸汽机原理。寒川方面,则由陈烁亲自陪同,展示了标准化生产流程和“盘龙四号”蒸汽机的原型(非核心版本)。

然而,交流过程远非一帆风顺。阿尔贝托爵士在赞叹寒川工匠精湛技艺的同时,也频频提出尖锐的质疑。他指着蒸汽机,通过译官问道:“陈大人,贵国的机械设计非常巧妙,动力输出也很可观。但是,恕我直言,你们似乎更注重‘如何让它动起来’,而对于其背后的热力学原理、能量转换效率的系统性研究,似乎有所欠缺?在我们奥伦特,任何机械的改进,都必须建立在严格的数学计算和物理实验基础之上。”

他又拿起一支“破军铳”,仔细查看后说:“这火铳的威力令人印象深刻。但它的瞄准基线设计,似乎更多依赖于工匠的经验,而非基于弹道学的精密计算?我们帝国的枪炮研究院,早已建立了完整的弹道模型和风偏修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