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那夜的惊魂梦呓,像根淬了毒的针,轻轻刺破了营地表面那层脆弱的平静。纵使林枫与秦教官刻意淡化,“她梦里说胡话”“样子吓人得很”的流言,还是在幸存者间悄然滋生。恐惧总要有个出口,而在绝对的未知面前,身边一个“异常”的同伴,最容易成为恐惧的靶子。
白日的劳作照旧,气氛却早已变了味。人们下意识地与苏晚晴保持距离,她一走近,原本热闹的谈话便会骤然中断,投来的目光里裹着怜悯、猜疑,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排斥。就连向来热络的王硕,和她交接采集的藤蔓时,手指都透着僵硬,仿佛那藤蔓上沾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疏离。她愈发沉默,几乎不再主动开口,只是机械地完成分派的活计,而后便独自坐在远离人群的海滩边,抱着膝盖望向无尽的大海。灰蓝色的天幕下,她的背影单薄得像张纸片,风一吹,就像要被卷进浪里。
林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翻涌着无名火,又掺着深深的无力。他清楚苏晚晴是无辜的,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他没法向众人解释那亵渎的低语、那共感的噩梦——说出来,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傍晚,篝火再度燃起。跳动的火焰舔着空气,却暖不透人与人之间的寒意。分配的食物少得可怜,连牙缝都填不满,饥饿像头蛰伏的野兽,正一点点啃噬着每个人的理智与耐心。
李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终于将潜藏的暗流挑到了明面上。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飘进每个人耳朵:“秦教官,林枫,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关于苏晚晴同学……她的状态,大家都看在眼里。昨晚的情况,太不正常了。”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像束灼热的光,烫得苏晚晴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林枫立刻起身反驳:“她只是做了场噩梦!在这种鬼地方,谁没做过吓人的梦?”
“噩梦?”李老师陡然提高音量,语气里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自以为是的尖锐,“什么样的噩梦会说那种……那种听不懂、听着就脊背发凉的话?秦教官,林枫,我们现在的处境够危险了!不能再忽视任何潜在风险!赵强他们怎么死的,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岛邪门得很,谁能保证苏同学的异常,不会引来……引来那个‘它’的注意?”
这番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勾出了几个本就神经紧绷的人的附和。
“李老师说得对!万一她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是啊,昨晚她一闹,我总觉得林子里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了!”
“我们不能被她拖累!”
议论声越来越大,像潮水般涌向沉默的苏晚晴,每句话都像块石头,砸得她抬不起头。